晏清源眉头一蹙,打断她:“什么家书?”
碧秀轻轻咳了声,以为晏清源怎会不知她有亲人,遂答道,“就是姑娘在邺城的姊姊啊!”
她的本意,是要晏清源多关怀下归菀,谁知晏清源只是把眸光一定,面上的表情,晦暗不明,顿了片刻,才问碧秀:
“之前递过家书么?如何送出去的?”
碧秀被问的一懵,连忙摇头:“应该没有,今日是头一回,陆姑娘找商客捎带的。”
“她怎么找到的?”
晏清源连声逼问。
碧秀这时听他口气不对,稀里糊涂答道:“奴婢也不知,奴婢当时在买其他东西……”
雪扑簌得越发紧了,晏清源往外一瞄,即刻吩咐刘响:“带上她,给我截下来!”
刘响在一旁早听出门道,把碧秀一扯,知她忍不住要叫,压低嗓子训道:
“不要嚷!再嚷把人丢野沟里去!闭嘴!”
吓得碧秀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发生何事,被刘响拖拽到门口,一挟上马,顶着鹅毛大雪,疾驰出去了。
雪落无声,四下里,除了摇曳的点点灯光,似再无他物,晏清源并没赶去归菀那里,而是遣散了众将,只命亲卫在北宫外院严加把守,任何人不见,一路青石板上脚印子不断,一脚跨进内院,自己先解了大氅,雪一抖,迎上自里头出来的李元之,大氅一掷,三五下卸了甲。
明间诸物一点不剩,已是个灵堂模样,长明灯里,正燃着烈酒,一口巨大的柏木棺椁停在中央。大相国遗言是要薄葬,弃楠木,选柏木而已,晏清源略作打量,转身进了稍间,暖阁已撤,他一现身,穆氏含泪给他腾出了空:
“你阿爷不入棺,正是等你最后一面。”
床上人,面色如生,是生前已经黯淡了的气色,晏清源不语,只是摸了摸大相国冰凉的手,已不能蜷,静静看了片刻,抬头对李元之道:
“把棺材打开,我抱大相国入棺。”
逝者远比平日要沉得多,纵是晏清源,也微觉吃力,将人小心卧下,看了看熬得有些脱形的穆氏李元之,这几日的辛苦重压可知,他一撩袍子,同两人一道围坐在了棺椁前,朝脚下长明灯里烧起纸来。
“玉壁的捷报我稍候就上折子给邺城,至于大相国,我还是那个意思,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内耗,先不发丧。”
晏清源拨拉着火盆,当机立断,“我这就给柏宫也去信,让他来晋阳见大相国。”
“他不会来的。”
李元之没有半点怀疑,果断答道,“世子这个时候给他去信,他焉能不多想?玉壁一战后,他从南路火速撤回了河阳,我怕早就有了谋逆之心,只碍于大相国安在,他不敢妄动。”
晏清源揉了揉眉头,眼眶子发酸:“那也得写,他来了,我不费一兵一卒擒杀他,他不来,我也师出有名讨伐他。”
那边穆氏把大氅取来,往他肩上一搭,点了点头:“子惠这话不错,这封信,是要写的。”
“好,世子留心,大相国每与柏宫去信,落款处必拿黑点做记号。”
李元之提醒道,晏清源抚了把额头,手底纸钱被火势一飞,他嘴角扯了扯:
“我就在这等着他先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