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窃窃私语,春承认命地动了动嘴唇:“不会。”
不会给你难堪。
她厌倦地看了眼喜婆,喜婆咧开嘴:“一拜天地——”
喜房之内,春承懊恼地搀扶着娘子坐在榻沿:“你好好呆着,我去去就回。”
“嗯。”
又是这般轻柔缓慢的声音,每一个音节都那么纯粹。春承下意识望着与她拜过堂的妻子,神情恍惚。
“你……”
衣袖再次被扯住。
春承无奈回眸:“嗯?”
“谢谢。”
“好说。”
“你……”
至秀松开咬紧的唇瓣:“你要掀开盖头看看我的样子吗?”
一声浅笑在寂静的房荡开,笑过之后,春承心底残存的怨气也跟着散去,她俯身学着喜堂之上娘子同她私语的模样,轻声慢语:“我知道你生得极美。”
至秀嫩白的耳朵被染红:“那你能不气了吗?”
“不能。”
春承眼睁睁看着搭在衣袖的手指缓缓松开,扬唇道:“我生他们的气,又不生你的气。”
娘子忽然安静下来。
春承一本正经地整敛衣袖:“好了,等我回来再说。”
活了二十年,没想过还有娶妻的一天。春大小姐掩下眼眸深处的冰凉,修长的腿迈开,眨眼出了房。
这门婚事原是用来羞辱她的,祖父、二弟,甚至春家上下多少人等着看她笑话,春承五指收紧,面色如霜。
十三岁开始游学,出门在外,世间百态也算见识了一遭。
她当然晓得二弟为何在背后捅刀,无非隐在暗处的人见不得有人站在阳光下。
大小姐酒量极好,觥筹交错,轮番下来称得上从容自若。一身喜服,俊秀翩然,生将这满堂荒唐盖了下去。
待她一身酒气从喜宴退下来,宅院早已点燃灯火。
房门外,青年等候多时,蒙着面纱,露出一双阴冷的眸子:“长姐对这婚事可满意?凤阳城最好的女子小弟都为您讨来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可方便小弟在旁看着?”
夜风袭过,春承身形骤然停顿,反身一脚踹在二少爷膝盖,字字冰寒:“跪下!”
手无缚鸡之力的二少爷膝盖狠狠砸在青石阶,脸色已是惨白。
他佯装镇定地冷声嗤笑:“长姐何必如此恼怒?娶都娶了,还介意在小弟面前上演活春宫么?怎么,可是长姐不会?”
他嬉笑道:“我会啊,长姐不如来问我?”
春承一言不盯着他,盯得二少爷面上笑意再难维持住,潜藏在骨子里的阴冷毫无预兆地冒出来:
“长姐生来活在阳光下,自然不懂扎根泥沼里是什么滋味。都说骨肉同胞,凭什么三岁那年被毁容的是我而不是你?”
“我既活在暗无天日的囚牢,长姐合该来陪我才是!你越出众,我越狼狈,小弟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长姐怎能光风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