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延乐打发走内监后,也起身欲走,近侍上前低问:“世子,不等徐大人了么?”
“这等关头,他可不见得有功夫来见我。”
文延乐撇撇嘴,此时出了这样微妙的赐婚,他自然能猜想宫里是个什么情形。
虽然文延乐猜测徐达是没工夫见他,但轿子行至小巷,还是有人拦住,自称徐家下人。他一身练家子打扮,也不含糊,亮出一枚拱卫司令牌。
文延乐随意看了一眼,并不担心有人敢冒拱卫司之名。
只因拱卫司作为女帝的侍卫机构,掌管刑狱,且赋予暗中巡察缉捕之权,下设镇抚司,从事侦察、逮捕、审问等职。于百官臣民,处于暗中的拱卫司比之刑部更为凶险。
文延乐向他一点头,又笑了一下。
来人却眼皮也不抬,只说了一句:“我家大人转告世子,汤臣已服刑就死,世子可得安枕。”
待这人离去,近侍忍不住轻问道:“素问徐大人唯好女色,但多次拒绝世子所送绝色不说,如今却如此干脆的为世子除了心头一患,何故?”
文延乐沉默了片刻,然后方道:“时也。”
圣旨几乎是同时传到张凤起的手里。
不过,她的这道圣旨还多了点内容,先是册封为公主,然后才是赐婚。
这圣旨一下,女帝册封张沅为太子的旨意也即时昭告天下。
沅陵王府一片欢腾。
薛承义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正在小院的雪地里练剑。他的剑术并不高明,又存了发泄的意思,剑道就乱的很,雪地里一片狼藉。
薛承义闻言不敢置信,那一声都发了颤:“赐婚?”
却等不及小厮的下文,竟然就丢了剑朝正屋里冲去。他和张凤起住在一处,不过是一正一侧,他寻过去也极快。
“薛公子稍等,郡主正在沐浴……”
说完,女婢又打嘴,忙道:“错了,哪里还是什么郡主,现在应该是奉贤公主了!”
说时,婢女已经是满面的笑,但薛承义却是笑不出来,只呐呐道:“沐浴?”
“是呢,迟些公主要赴宴,镇国公主今晚准备了酒筵,恭贺公主赐婚之喜。”
婢女回道,但见他一副恍惚的样子,有些明白过来。是了,公主马上有了驸马,这薛公子岂不处境微妙?但马上她又收起这分同情,摇摇头想,公主又不是寻常贵女,便是有了驸马,他也没有什么可微妙的。
薛承义不懂旁人如何腹诽,正如他也不很懂自己为什么要急着寻来。虽然他也明白,他没有什么资格来说些什么。向来不在张凤起面前多言多语,可是有一句话憋在心里,他思来想去的,感觉自己还是应该说出来。哪怕得不到回应。
张凤起浴后换了身柔软的白布中衣,因要盛装赴宴,所以领扣衣结俨然,腰封也束得一丝不苟,仅露出手指搁在引枕上。张凤起素来不爱熏香,也不爱花香,但衣袍却收束不住的她身上皂角清香。时有时无,嗅得薛承义本来乱了心神,现在更乱了气息。
他憋了一会儿,上前将一条毡子搭上她身,道:“天寒,郡主怎不多穿点。”
张凤起由他裹住,摆手笑道:“承义哥哥寻我有事?”
有事。
薛承义看着张凤起那张漫不经心的脸,很想这么说,难道被赐婚不是一件事吗?还是在她眼里,自己不该拿这当成一件事?
但临出口,他的话却成了:“恭喜公主得赐佳偶。”
张凤起怔了一怔,悠悠回过神来,慢慢道:“是还算得上佳偶,驸马如果是魏王世子,倒能安省一段日子。”
“郡主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
薛承义脸色有些复杂,刻意回避公主的称呼。他并非听不出张凤起言语中的深意,但他却不想只听到这些而已。
张凤起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承义哥哥,我是爹唯一的女儿,而大哥已有世子妃。如今的处境,我的驸马不是魏王世子,便只能是芮王世子。”
芮王世子已有世子妃,当然,如镇国公主所看中的驸马一般,原也可以将原配赐死。但此次的赐婚,可不是为了为公主寻个可心的驸马而已。赐死原配,到底交恶。而女帝时日无多,她想维系的,不是自己的侄子,便是自己的儿子。如此,的确是新任的魏王世子文延乐更合适。
这些张凤起一向心中有数,但她见薛承义面色灰败,犹如遗忘在角落里的小狗。她心中不忍,走到他跟前,张凤起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脸,手滑过薛承义眉角的红痣时,被他一手握住。
这事已经折磨薛承义许多日子,终于忍不住道:“郡主,可喜欢我?”
说完,他又似怕听到答案,一把将张凤起揉进怀里。他将下巴软软搁在张凤起肩上,抱住她不吱声。
张凤起拍了拍他缠在自己腰间的手,好笑道:“当然是喜欢的。”
薛承义给她的感觉,很安心,有这么一个人陪伴着,感觉不坏。如果能少一些心思,就更好了。
身后的双臂愈收愈紧,埋在她肩上的薛承义闷闷道:“郡主,我喜欢你……不,比喜欢更多一些。”
他一时有些忘情,满腔的温柔兜兜转转,又莫名的有点难过。他能感觉到,张凤起的喜欢,和他的不同。
他安静了一会儿,忽然道:“我想一直陪在郡主身边……”
不要魏王世子做驸马,好不好?
痴儿。张凤起一时怔忡,又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他的脸,笑道:“我知道了。”
只是知道了,不是好。
薛承义忽然有些激动,双手渐渐向上滑到了对方的脖子上,低头吻了下去。绵长又混乱的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