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一把拉住了濮元仙尊的手腕,濮元仙尊也顺着那强大的力量看了过去,他意识到那里有东西存在,却并不知道是亓宣:“有人在护她。”
“是亓宣……”
向苍艰难开口。
“亓宣?”
濮元仙尊浑身一怔,“为何?”
因为那缚龙柱上的女魔修,就是四百多年前的和颜。那个放在他心尖上,几乎把六合八荒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过去的和颜。
元神不比肉身,肉身有媒介,有物质,元神看似强大,其实是非常脆弱的。以元神抵挡业火,所受的痛楚是肉身的百倍千倍。亓宣可以对天下人冷漠,他杀过许多魔修,除过许多妖兽,便是与他同宗的赤桃林桃花骨妖,他也未手下留情……但唯独对和颜,唯独待和颜不同。
他记得那时候和颜最喜欢赤桃林的景色,亓宣便会以灵力封锁整片桃林,陪伴她在里面度过桃花盛开的季节。
和颜在那时认识了天生魔体的桃花骨小妖,因为同情小妖的遭遇,和颜请求亓宣不要用残忍的方式淬灭它。于是在这之后的每百年,亓宣都会以自身的修为将桃花骨妖化为初始状态,再将它淬灭。那个时候所有人都盼着自己的修为能增长,盼着自己能变强能踏上更高阶的位置,只有亓宣,愿意为和颜一句话,而付出自己身上大部分的修为力量。
他甚至觉得,那个时候的亓宣,会终有一日与和颜结为道侣,或许再过数百前,再过数千年……但谁也没有想到,和颜却选择与一名魔修弟子在一起。
当时负责追击的人里便有他在,他记得那名魔修弟子黑发魔冠,容貌俊美不可方物,就立在砂河中,笑得恣意妄为。
他们以为捉拿他轻而易举,却没曾想这名魔修弟子拥有极其强大的修为,艮阳宗的诸位弟子与他在砂河展开了殊死一战。当时整个砂河都是鲜血,染红了整条河道,连空气中都是弥漫的血腥味。
魔修杀戮成性,他为了彻底摆脱艮阳宗众人的追击,决定将他们全部斩杀在砂河。
却没想到最后关头,是和颜站出来挡在了身后所有艮阳宗弟子面前。魔修的剑贯穿了她的胸膛,强大的魔力席卷了整个天地,和颜在顷刻间便化为了点点星辰,消散到了空中……
……
冷风一阵阵席卷在缚龙柱上,晏七颜的意识不断模糊,不断被疼痛激醒,眼帘上都是凝结的干涸血痂,她缓缓睁了开来,模糊的看到身前似乎有一个影子。那个影子白衣仙衫,长发披散在后,随风轻轻拂动……他替她挡下一道又一道业火,所有的痛苦,都由他一人承担。
是谁……她竭尽全力,想要看得清楚一些……但眼前是模模糊糊一片,明明感觉到前方有人,但却又只有碧蓝的天,和远处漂浮的云。
她从来都不怕死,上过战场,闯过炼狱,死对于她来说或许只是一个归宿,一个日后她必将去的地方。她竭尽全力活着,是因为活着还能做更多的事情,护更多的人,守更多的城,看着天空蔚蓝无边,闻着空中花香四溢……
若有一日她真的断送了性命,她也能仰起头,感谢苍天让她来到过这世上。
最后一朵业火击打在缚龙柱上,行刑终于结束。
束缚着晏七颜的玄铁一下子松开,她直接从上面跌落了下来。站在下面的段柏渊上前一步将她接住,身边滕芷和滕泽等人已围了上去。
沮渠封坛远远站着,他的脚也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却一下子顿在原地。他对自己说不应该过去的,不应该担忧她,不应该同情她,她是害了北凉国,害了沮渠皇族,害了晏将军,但这颗焦虑的心,这无法被自己控制的身体,却恨不得能立刻去到她的身边,守在她的身侧。
“七颜,七颜!”
滕芷从储物袋中取出了疗伤丹,她拼命为她灌下去,并且用自己微薄的灵力为她施救。执法堂的人却在此时上前来:“魔修七颜已受业火之刑,她既还活着,便要立刻逐出师门。”
“她从前也是艮阳宗的弟子!她刚受了重刑!就算要逐出去,至少也要等她伤好起来,就算再残忍,也要让她能自己站起来!现在逐出去,岂不是要让她被外面的妖兽吞腹入肚!”
滕芷哪怕肯让人动她分毫,死死护在晏七颜身边。
但执法堂的弟子却已上前将她拉开,把晏七颜从中间带了出来。
她奄奄一息,被人拖向了漫长的石阶下。滕芷要追上去阻拦,却被滕泽拦住:“你若拦下来,艮阳宗便会受他人斥责包庇之罪,之后七颜必将受更重的刑。她如今还能活着,又保得住灵根,已是最好了。”
滕芷心一颤,她只能强迫自己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执法堂的人带她离开。
艮阳宗的石阶又高又长,晏七颜昏昏沉沉一路被拖着下山,山路都留下了长条的血迹。在快到山脚的时候,执法堂的弟子看到有一个人站在那儿,是九鼎山庄的嫡少爷——九承悦。
九承悦背靠着山脚下的一棵树,当晏七颜被带下来的时候,他直接伸手从执法堂弟子手中将她接过。那些弟子一愣,正要说什么,九承悦却眉眼一瞥:“这里已经不是艮阳宗了,你们不是已经将她逐出来了吗?”
众人看了看脚下,确实已出了艮阳宗的门,但外面这大片的山脉,其实也属于艮阳宗的地界。
只不过面前这人是九鼎山庄的嫡少爷,他们也不好开罪,便道:“这魔修已被逐出,她的生死便与我们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