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人声嘈杂,但马车里的初喜还是压低了声音。
“娘子,那位徐将军就是静慈寺里的那位?”
岑静昭默然许久,终是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
半月前,也就是岑静昭被老夫人罚去静慈寺理佛修心的第五日,主仆二人被绵绵细雨拦在了上山路上,便就近寻了处六角套亭歇脚。
岑静昭安然坐定,初喜则在一旁忙碌不停。
她放下箱笼,从中找出一本《左传》,娘子爱书如命,但凡得空,总是要读上几页的。
紧接着,她翻出茶盏,又夸张地拿出用棉襦包着的茶壶,倒了杯热茶放在石桌上。
“娘子,喝杯姜枣茶,补气驱寒,石妈妈特意吩咐厨房做的。您风寒刚愈,可不能再着凉了。”
提及此事,初喜不觉红了眼睛。
老夫人罚娘子来寺中敬香七七四十九日,每日巳时至酉时归。而如此重罚,只因娘子在祭祖时咳了两声。
无人在意,娘子咳嗽是因为风寒半月,日不能食、夜不能寐。
说娘子不敬神佛、不尊先祖,其实无非是因为娘子和夫人被老夫人所不喜,而夫人是先帝破例特封的辰锦郡主,老夫人无法责难,只能变着法搓磨娘子。
初喜掩饰地低下头,转过身悄悄擦去眼泪。
岑静昭懒得同小丫头解释,其实她很乐意接受这种惩戒,只要能出府,她不介意每日费力爬山。
少顷,雨势渐大,初喜赶紧拿出一件锦缎斗篷披在娘子身上。
岑静昭无奈,也不知初喜的箱笼里到底装了多少宝贝,刚想打趣两句,只见一个少年飞奔而来,跑进了套亭的另一侧。
岑静昭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少年,那人身着低调的青褐色骑装,但袖口和领口的缠枝暗纹栩栩如生,绝非寻常绣娘之功。
少年郎剑眉星目、神采飞扬,感受到岑静昭的目光,便笑容明朗地走来。
“抱歉!我刚从山上下来,进来躲雨,小娘子不要介意。”
“无妨,公子请便。”
“小娘子雨天也来敬香吗?当真心诚!”
“是。”
岑静昭的脸已经冷下来,不想再同这人寒暄。只是这人似乎不会看人脸色,笑容满面地继续搭话。
“我也是来寺中敬香的,不过我来得早,这就要下山了。”
“哦,公子慢走。”
岑静昭端起书作遮挡,不欲多说,此人非富即贵,且看起来脑子不甚灵光,她不想招惹。
然而,她刚低下头想继续看书,突然感受到一阵疾风,抬眼看去时,那少年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拽到了自己身边。
虽有袖袍包裹,两人并未直接接触,但岑静昭还是觉得手腕火辣辣的,她虽不受宠爱,却从未受过此般羞辱,于是在她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便一巴掌打在了那人脸上。
谁知电光火石之间,那少年竟动作敏捷地扯下了她的斗篷,抬手扔了出去。
“你这登——”
“啊!”
两个少女的声音同时响起,但随着她们的目光落在地上的斗篷,又同时噤了声,倒吸一口凉气——那斗篷正在扭动,明显是盖住了什么活物。
斗篷下露出一角青色,已经说明了那是什么,原来竟是一条青蛇爬进了亭子,而它此刻正在岑静昭方才休憩的石凳旁。
岑静昭有些心虚,是她小人之心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