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今上亡妻元懿皇后曾在这间院子里落脚,若非有瑞国公府的身份,等闲人是无法轻易入内的。
在马车上坐了半日,岑静昭浑身酸软乏累,却迟迟没有困意。她坐在灯下看书,同穗则站在一旁为她揉肩解乏。
突然,门被打开,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娘子娘子,我回来了!”
初喜小心翼翼地踮着脚遛进来,说话的声音也如同蚊蝇,一脸郑重之下是难掩的兴奋,“我都打探清楚了!”
岑静昭合上书,有些无奈,“让你去打探消息,没让你做贼。在自己的院子里就好好说话。”
初喜不大高兴地撇了撇嘴,无奈心里藏不住事,还是把打听来的消息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奴婢打听过了,这位徐将军年岁十五,七岁时被同昱长公主认作义子,不过长公主同这义子并不亲近,应当只是顾念当年千里送信的情义,才给了他一个名号。否则他一个南疆蛮荒小城的野孩子,哪能在皇家长大?”
岑静昭乜了初喜一眼,初喜立刻缩起脖子,明白自己失言了,皇家之事哪是她一个奴婢能置喙的?
“不过这位徐将军也算争气,十岁便去了军中,在西疆和南疆皆有历练,去年秋更是在西疆扫匪有功,今年年初被封了威戎将军。”
初喜连忙找补,却有些言不由衷。
她记得当日在山中遇到徐将军,还以为遇到了无赖纨绔,这可和她在话本里读到的威风凛凛、一身正气的大将军一点都不一样。
“十五岁的少年将军……”
岑静昭双手交叠端坐着,袖袍里的两只拇指来回交叠打着旋儿,半晌才道:“圣上用人还真是不拘一格,这番魄力和气度,难怪……”
“什么?”
初喜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连同穗揉肩的动作都顿住了。不是在说徐将军的事吗?怎么突然夸起圣上了?
“无甚,圣上英明是万民之福,我们应当高兴。”
岑静昭笑着敷衍了一句,不再解释,皇帝如何走上至尊之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确是一位励精图治、革故鼎新的好皇帝。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以后见了徐将军客气点,惹不起便躲。尤其是你,初喜。”
初喜被点了名,有些丧气,声音闷闷的,“知道了,娘子。”
“下去吧!今夜不用守夜,好好休息。”
初喜和同穗迅退了下去,岑静昭则继续将适才没有看完的书翻开。这是她的习惯,只有将书读到通透,她才能安心入睡。
———
耳房里,初喜干脆利索地洗漱后就钻进了被子里,今日坐马车她累个半死,晚上还要和禁军们套近乎打探消息,一个人做两份工,别提多辛苦了。
同穗却迟迟没有熄灭蜡烛,沉默地坐在椅子上。
“你怎么还不睡?不累吗?”
初喜懒洋洋地瞥了同穗一眼,“你脸色不好,是不是也累坏了?赶紧歇了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同穗先是一愣,然后张了张嘴,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初喜,娘子真是和那位徐将军在静慈寺相识的?”
“是啊,不是说了嘛,他救了娘子,但也冒犯了娘子。”
初喜揪着被子,浑不在意,“总之娘子说了离那人远点,咱们躲着点就是了。”
说着,她打了个哈欠,翻身背对着蜡烛,有些不耐烦。
“快把蜡烛熄了,太亮了我睡不着。”
同穗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到初喜身侧坐下,冷着脸扳过她的肩膀。
“事关娘子的声誉,万不可再如此随意吐露半个字!免得给娘子惹麻烦。娘子在府里的日子本就不好过,万一被现私下和外男有往来,还不知会掀起什么风波。”
她叹了口气,轻轻捏了捏初喜圆润的脸颊。
“你也是,娘子让你去打探消息,没让你和那些侍卫称兄道弟,你到底是女子,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不仅你的后半辈子毁了,整个隽华院都要受牵连。”
原本初喜还有些生气,嫌同穗啰啰嗦嗦不让人睡觉,但听完这番话,她恍然大悟,瞪着眼睛抿起了嘴,郑重地点了点头。
虽然她和同穗都是娘子的一等丫鬟,但从小同穗就比她聪明细心,这些事她不是没想到,而是没有放在心上。如今被同穗一提醒,的确有些后怕。
“同穗姐姐,我知错了!”
她用手指勾住同穗的指尖,讨好道:“同穗姐姐这么聪明,以后可要时常提点我,我可不想落在薛妈妈手里……”
同穗被她的模样逗笑了,一边替她盖好被子,一边嘱咐:“睡吧!我去把蜡烛灭了。明早你多睡一会儿,我去伺候娘子就成。”
威戎将军:从八品上,隋朝列将军官职之一。(可以理解为军队中从一品到九品,都可以叫将军,只是权力大小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