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刚怀了长子时发生的事,因为府上即将添喜,家里将会多出一位小主子,所以她买了不少新人入府,且因官奴比之普通的奴仆好用省心,规矩熟练,她很是提拔了不少人。
那时候改名为茯苓的琥珀正是在这个时候入了她的眼,茯苓行-事爽利,做事周全仔细,比起其他人来要出众太多,很快就成了姚青器重的大丫头。
因为她娘家出身低微,嫁妆不丰,出嫁时即便有姨父姨母添补,在侯府里过得也不算太好,且还有来自老夫人和丁氏的压迫与苛责,若非她尽力周旋,只怕早被磋磨得崩溃。
在那两个厌恶沈惟铮的女人看来,就算心里明知道彼此就差反目成仇,面上沈惟铮依旧得把明英侯世子夫人乃至未来侯夫人的头衔与富贵拱手让给两人的娘家,只可惜,谋算落空,沈惟铮最后居然娶了个寄居侯府的落魄孤女。
那时候沈惟铮正忙,他深受上司器重,在骁龙卫中越来越有分量,时常需要出门办差,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更甚者月余才能回府一次,对姚青而言,这个丈夫有和没有并没多大区别。
她身边确实有沈惟铮给的丫头护她,但内宅里琐碎事多,且老夫人和丁氏是掌家主母,真想要为难人折腾人,岂是一个小小的丫头能插手置喙的?
更何况,以老夫人的刻薄古怪,她胆敢稍有逾越冒犯,外面就能传出明英侯世子夫妇不尊长辈不孝不敬行-事悖逆的流言来,所以,为了更好的立足内宅,姚青只能给自己培养收拢人手。
茯苓就是在这个时候到了她身边,最恰当的时机,正巧得用的人,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一切本就是冲着她来的。
想到那之后发生的事,姚青心口酸涩,如果琥珀不是意外犯错被瑛王府逐出后宅,那是谁处心积虑的安排了一切就很明显了。
对沈惟铮有意的长清郡主,入住中宫地位尊贵的皇后娘娘,后宫里时不时赐下的娇柔美人,还有觐见那位时看似普通却隐含内情的敲打……
那时她只是模糊的感觉那位娘娘并非她所表露出的那样看重她喜欢她,如今亲眼见证这些前情,看到突然出现的琥珀,她终于明白自己哪里碍了对方的眼。
即便她嫁给沈惟铮时陆怡早已做了两年多的太子妃,但高位者向来任性,只要陆怡对她心中有隙,那安排人收拾她搅乱沈惟铮后宅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无妄之灾,姚青想,如果没有那场落水的缘分,她不答应沈惟铮的求亲,那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没有她在侯府中挣扎求生的那些年,也没有必须自己一个人顶立门户的艰难过往,不会有那两个她疼爱入骨的儿女,也不会有后来的荣耀富贵加身和死于非命。
她的命数因为和沈惟铮在一起有了无数的跌宕起伏与惊心动魄,无论是他驻守西北门户,还是支持太子登基绞杀叛党,乃至后来北征西戎,大败小王子生擒王庭贵族,她见证了太多光鲜璀璨,同样的,也背负了光鲜背后的坎坷与磨难。
姚青扪心自问,在一切尘埃落定后,回顾往昔,这样的人生她想要吗,后悔吗?
幔帐后安静无声的床榻上,她勉强的扯了扯嘴角,却露不出一个笑来。
答案是有的,她并不后悔,然而却不意味着想要那样的人生。
她一直一直都是想要新选择的,即便岔开同沈惟铮在一起的这条路后日子可能没有那么好那么富贵,更甚者可能还会遇到一个像她父亲那样宠妾灭妻的混蛋,她还是想要那条未知的路。
落水不被沈惟铮救,救了之后也未同他一起,没有陷入宣平侯府与明英侯府的漩涡,只是顺风顺水的嫁给一个姨父姨母精心替她挑选的夫婿,小富即安,或者为夫婿升迁儿女任性发愁……
那大抵也是不错的人生吧。
因为未曾拥有过就失去了这种可能,所以愈发惦念不忘,尤其是在她满心压抑与不畅的时候,更是反反复复琢磨,从而心生执念。
意愿最强烈的那次,根由正在茯苓身上。
那时候茯苓已经用自己的忠心与能干取得了她的信任,后宅之中来往便利,就连沈惟铮前院的书房都可以顺利出入。
要知道,那时候沈惟铮手中经办不少秘事,前院书房里机密颇多,乃是侯府重地,护卫森严,茯苓能被准许入内,府中地位可见一斑。
因着府里无论是男主人还是女主人都颇为重用,茯苓经营许久,终于在某一天图穷匕现。
那天是沈惟铮久违的归家日子,因回来得突然,得到消息时姚青已经出门赴宴,她刚出月子一月有余,身为父亲,沈惟铮既没能赶上儿子的出生,也错过了之后的满月,虽然后来稍有弥补,但错过就是错过,难免让人遗憾。
原本这应该是和以往差不多的平静日常,但姚青刚回府踏入后院,就被沈一神情急切的请去前院书房。
他只说茯苓犯了大错,触怒沈惟铮,其他并未多说,姚青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从善如流的跟了去。
等她踏足书房后,看着满地狼藉和跪在地上衣衫不整瑟瑟发抖的茯苓,以及坐在书桌后面色潮-红气息粗重鬓角微湿的丈夫,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茯苓见到她如见救星,跪在她脚边低声哀求,姚青花了许久才明白眼前这幅场面意味着什么。
她的心腹丫头,窥伺她的丈夫,手段下作到想用药物成就好事。
一时间,她几乎是立刻感受到了那股似曾相识的羞辱感,为茯苓的背叛,也为沈惟铮让她亲眼见证自己的失败与难堪。
说不上到底是哪种情绪更强烈些,但她知道,此时她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就像回到那次沈惟铮劈头盖脸羞辱那两个妄图攀附权贵的表妹,这次砸在胸口的不再是羊脂玉佩,而是来自亲信和丈夫当面给予的难堪。
如果沈惟铮只是让她看清楚自己的识人不清,让她面对自己作为后宅主母的失职也就罢了,偏偏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姚青想得太过天真。
沈惟铮叫她来,真正的目的不是为了收拾责罚茯苓,在沈一拖着茯苓出门的后一刻,她就被扔到了书房那张用于休憩的软榻上。
那时天已近傍晚,书房里没点灯,光线越来越暗,模糊不清的光线中,姚青只能听到身边人的喘息和衣襟被撕裂的声音。
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沈惟铮抱着她在书房里胡闹。
比起被药物控制沉浸于情-欲的沈惟铮,姚青清醒得很,清醒地知道她的丈夫叫她来只为他解药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