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绛月公主几天安静的时间去处理香柯的后事,已经是吴皇后最大的仁慈。无论如何,香柯在吴皇后眼里也仅仅是个侍女而已。
倘若给悲痛划分为三个等级的话,初级应该是大哭一场然后很快释怀,中级大概是郁郁寡欢很长一段时间然后释怀,高级可能就是自己都没有办法面对这种悲痛。香柯的死,绛月公主是最后一种。
确切的说,直到此刻,她都没有彻底从父皇驾崩后的郁郁寡欢中解脱出来。哪怕是偶尔开心一下,也会很快陷入到愧疚之中。黎氏皇族权力摇摇欲坠,父皇的临终托付尚未达成,有什么开心的资格呢?
香柯的死,更加要了绛月公主的命。她无比清晰的感知到,但凡多在这份情绪中逗留一刻,她都随时有可能自我了断。不管是阴曹地府,还是极乐世界,香柯在哪里,她就想去哪里。
心头萦绕着这种轻生的想法,她自己也感到害怕。若就这样死了,不知道要连累多少人失去依傍,父皇也无颜在九泉之下相见。
香柯被处死的第二天下午,绛月公主出现在紫宸殿时,吴皇后很是吃惊。她知道女儿一定会来找自己兴师问罪,既然这么快就来了,坐以待毙倒不如主动出击。
然而绛月公主不但对香柯的死只字未提,还如往常一样与母后商议了一番工部来年的几件大事。
天色渐暗,绛月公主准备辞别母后回府时,吴皇后终于说道:“香柯一事,你不想听听详细的缘由吗?”
绛月公主瞬间像是被闪电击中一般,颤栗几下后,头脑一片空白,双目昏暗,随后便是两腿绵软无力。
高公公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公主,她才免于一头栽倒在地。
楞了半晌,绛月公主才缓缓说道:“香柯做过的事情,十之八九我都已经知道了。她死罪难免,儿臣并无怨言。请母后不要再提。”
“十之八九?哼……依本宫看,你最多只知道五分而已。你可知,她的胆子已经大到什么程度了吗?你看看你把她纵容成了什么样子!三番五次戕害慕容晓晓也就罢了,她竟然还敢行刺驸马!你看看……”
吴皇后将一封密折重重扔到绛月公主脚边。
高公公赶紧拾起来,交到绛月公主手上。
打开密折,再熟悉不过的,独属于慕容晓晓的字体映入眼帘。
除了绛月公主已经知道的事情,还有一件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勾结匈奴细作,刺杀驸马吴战孜。
半年前,吴战孜战死沙场的消息就已经传回西都城。只不过绛月公主和吴皇后都觉得既然有了世子,此人是生是死便已不重要。大殷朝每年都少不了战死两三个将军、都尉,他吴战孜又没有铜筋铁骨。
密折中连绛月公主在吴战孜麾下军队安插的线人名字都说得一清二楚,以及匈奴细作是如何通过线人找到香柯的,以及香柯是如何假借绛月公主的名义帮助匈奴细作刺杀吴战孜的。
吴皇后铁青着一张脸,怒斥道:“香柯还打着你的旗号,买通了吴战孜的副官和军中文书,谎报吴战孜为战死。全军上下,都知道吴战孜横死在军帐中,本宫却像个白痴一样追封了他军功爵位。
而你,绛月公主,拜你那个香柯所赐,在全军眼中你就是个杀夫的毒妇!”
“慕容晓晓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香柯能处心积虑置她于死地,她就不能反击吗?”
回到公主府,绛月公主拿出绞尽脑汁才拟好的东都朝廷名单,撕了个稀碎。
小松子进来时,公主的书房已经被她砸得一片狼藉。
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小松子一边随手捡起几本幸免于难的书,一边小心翼翼的问着:“香柯姑娘的棺椁恐怕只能下葬到南山宫人坟场子了,公主您的陵园……她没有资格进去。奴才今天在太常寺的诸陵署说了一整天,嘴皮子都要磨破了,还是不行。”
绛月公主双眼空洞的冷笑一声道:“父皇钦赐给本宫的公主陵园,怎么,本宫自己还说了不算吗?”
心头一阵邪火正无处泄,绛月公主随即转身出门,骑上马,只带了六名侍卫便向着太常寺衙门奔去。
太常寺夜间值守的小吏还没看清闯进来的人是谁,便被马蹄踢翻在地。
绛月公主骑着马,在衙门前院里转了两圈,心中盘算着如何逼这帮人就范。
“去把太常寺少卿叫过来,就说绛月公主在他的衙门里恭候多时了。”
小吏这才明白,眼前这个嚣张跋扈的人,居然就是权势滔天的绛月公主。顾不上浑身的疼痛,小吏忙不迭的跑出衙门去寻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