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刮起大风,江水翻涌,岸上的树木哗哗作响,似要被连根拔起,船家靠岸泊船,等风停了再走。次日清晨,风势小了许多,蒋银蟾还没起,原晞独自上岸散步。申亮跟着他进了树林,心中疑惑,他理该是个死人,为何好端端地走在前面?
莫非夜来幽梦被他解了?师父精心配制的奇毒,一个外人怎么解得了?
申亮感到不可思议,软雾如纱,那朦朦胧胧的身影越看越邪门,他硬着头皮上前,叫了声公子。原晞停下脚步,回头打量,见是个穿着酱色缎长袍的年轻男子,便问他有什么事。
申亮躬身拱手,道:“在下申亮,是申家庄的弟子,师妹申青中了公子的毒,在下才疏学浅,无力救治,还望公子赐药。”
原晞淡淡道:“我不认识你师妹,也不会下毒,你找错人了。”
申亮头更低下去,道:“昨日上午在铜陵县码头,师妹扮成卖花的妇人,公子买了她三枝花。花上有毒,公子却没有中毒的迹象,想必已经解了我们的毒。师妹昨晚腹痛难忍,吐了一口黑血,昏迷不醒,是中了公子的招罢。”
原晞道:“无凭无据,你少来诬陷我,让蒋大小姐知道,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呢。”
申亮苦笑,他是毒王申渚仁最得意的弟子,自以为在毒术上已鲜有人及,却对申青中的毒束手无策,方信江湖之大,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我们与公子无冤无仇,对公子用毒,只因受人之托。公子手段高明,在下自愧弗如,只要公子肯赐解药,就算叫在下赴汤蹈火,也绝不推辞。”
原晞以为他们是冲蒋银蟾来的,闻言拧起眉头,道:“你们受何人之托?”
“姑苏毕家的三公子,毕明川。”
申亮不是毕家的人,申青的性命在他心里远比毕明川重要,于是毫不犹豫地把他出卖了。
道破连环计
原晞颇感意外,思忖道:我和毕明川素不相识,也没结过什么梁子,他为何要杀我?是文氏的人和毕家联手了么?毕家和韦家是姻亲,会不会是韦家和文氏的人联手,毕家只是听命于韦家?
“毕明川可有告诉你们,我是谁?”
申亮摇了摇头,道:“他只给了我们公子的画像,说你擅长使毒,现在池州的一座破庙里,动手时不要闹出大动静。我们赶到破庙,只看见中了毒的伍氏双雄,是他们告诉我们你去了铜陵县。”
原晞看着一棵被风吹断的树,沉默良久,竖起三根手指,道:“解药三千两,不还价。”
申亮一愣,这人使毒的本事出神入化,又长得琼枝玉树,不沾一点铜臭味,还以为他会提什么不同凡响的条件,没想到是再简单,再俗气不过的给钱。申亮对他有些失望,又有些好笑,解下腰间的玉佩,塞进荷包里递给他。
玉佩是上好的蓝田玉,荷包里还有三十多片金叶子,两张五百两的银票,加起来差不多有三千两银子。原晞点清楚,丢给他一粒红色的药丸,嘱咐用黄酒送服。
申亮千恩万谢,又道:“家师与毕老爷交情不差,公子与毕明川若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在下可以请师父从中调和。行走江湖,冤家宜解不宜结,你说是不是?”
原晞道:“多谢申公子的好意,我想毕明川与我是有些误会,我还是去找他,当面解开为好。”
申亮点点头,道:“毕明川这个人还算讲理,公子若能与他化干戈为玉帛,便再好不过了。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尊师是哪一位高人?”
他很有谈兴,原晞却担心蒋银蟾找过来,不好解释,道:“我得上船了,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蒋银蟾站在船头张望,见他从树林里出来,道:“我还以为你被狼叼走了,正要去找你呢。”
原晞道:“这里没有狼,倒是有只老虎。”
蒋银蟾惊奇道:“你看见了?”
原晞嗯了一声,踏上船头,道:“还是只母老虎。”
蒋银蟾道:“你怎么知道是母的?”
原晞噗嗤笑了,看着她道:“因为她喜欢打男人。”
蒋银蟾才明白过来,他是取笑自己呢!心头微恼,扭住他的手腕,用力反拧,道:“我看你是皮痒了!”
原晞叫道:“哎唷,痛死了,手要断了!”
蒋银蟾扬起唇角,道:“你不是大夫么,断了就给自己接上。”
原晞道:“一只手接不好啊,是我错了,不该取笑大小姐,饶了我罢!”
蒋银蟾松开手,原晞抚摸着通红的手腕,心中骂了十几句母老虎,小泼妇。
吃过早饭,船家扬起满帆,舟如箭发,次日到了苏州,已有申牌时分,两人还在碎锦街的庆云客栈住下。蒋银蟾提笔蘸墨,要给毕明川写请帖,那墨都快干了,她还不知道怎么写。
原晞看着好笑,道:“我替你写罢。”
蒋银蟾巴不得这一声,原晞写好了请帖,交给伙计送去岫园。半个时辰后,毕明川派人送来回帖和一只朱漆箱子,比常见的衣箱还大些。他帖子上说明日中午一定准时赴约,箱子里的人任由她处置。
箱子打开,里面一个五花大绑的汉子,满脸横肉,神色惊惶。蒋银蟾感觉有点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毕家人道:“蒋大小姐不认识他了?他是您在寒山寺遇见的汤普啊。”
蒋银蟾道:“哦,汤竹杠,那日他说我偷了他的钱袋,被我打碎了两颗门牙。”
毕家人道:“没错,他找您的麻烦其实是受人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