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银蟾谦虚几句,回到房中,原晞道:“曲岩秀方才与你说什么?”
蒋银蟾道:“你怎么知道是他?”
原晞冷笑道:“你每一招都避开他的要害,他也舍不得伤你,还能是谁呢?”
蒋银蟾嘿然,原晞擦了把脸,便去床上躺着。她走过来,坐在床沿上,仰头望着弯弯的银钩,道:“他说我娘或许还活着,我问他有什么线索,他要我跟他走。真真好笑,我娘若还活着,我怎么一点消息也不知道?他分明是在骗我。”
原晞抿了抿唇,睁开眼,睇着她怅惘的面容,道:“其实我也怀疑柳教主还活着,但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好对你说。”
蒋银蟾提起精神,道:“你为什么怀疑?”
原晞道:“我说了,你可别生气,虽然你是蒋教主和柳教主的独女,且武功高强,但你年纪太小了,江湖上最看重辈分资历,柯长老,庞长老,燕长老,蔡堂主……这么多比你辈分高,资历深的人来帮你,你不觉得奇怪么?”
蒋银蟾是有点受宠若惊,道:“你的意思是他们都知道我娘还活着,所以才来帮我?”
原晞道:“这是最合理的解释,当然,也有可能他们都是不忘旧恩护幼主的人物,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蒋银蟾蹙眉,意下沉吟道:世态炎凉,不忘旧恩的人哪有这么多?口中道:“倘若他们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出于柳教主的授意。”
原晞眼中闪出异样的神采,坐起身,双手按在膝上,脸色兴奋道:“还记得我们告诉你娘,教中有人勾结七魄楼,你娘说她心里清楚,让我们别管了。彼时奸细在暗她在明,难免被动,她若诈死,就掉过来了。这场戏要做得真,就不能告诉你。别人见你流落在外,受苦受难,自然信以为真,不必再伪装,孰忠孰奸,一目了然。”
蒋银蟾先是欣喜,想一想又不对,瞪着他道:“你当我娘是你,她才不会骗我,利用我!”
原晞悻悻道:“我几时利用过你?我推测的这种情况也不叫利用,只是一种策略。寻常妇人大抵是不忍心这么对孩子,但你娘不一样,她既是母亲,也是霸主。”
英雄的本色是无情,这个道理蒋银蟾很早便懂得,低头半晌,叹了口气,道:“若真像你说的这样,便好了。”
原晞又躺下去,道:“我也盼望是真的,好当面给她老人家磕头敬茶。”
磕过头,敬过茶,可不就是女婿了?蒋银蟾不作声,像是默许,原晞暗暗欢喜,有了夫妻名分,这许多工夫便不算白费,至于以后怎么样,且不去想,横竖有一辈子的光阴盘算呢。
他把手搭上她的腰,被她推下来,又搭上去,道:“让位于敌人是很冒险的,你娘若还活着,一定有所防范,曲岩秀或许就是发现了这一点,才会起疑。你也别急,很快便见分晓了。”
蒋银蟾站起身,道:“你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怎么能不急?我去问问柯长老。”
原晞一把拉住她,道:“他就算知道什么,也不能告诉你,你何必为难他?万一他真是感念旧恩,你问他,岂不是寒了他的心?旁人也一样。”
蒋银蟾歪下眼看他,复又坐下,手指在他胸口打转,道:“你这颗心是怎么做的?念头转得忒快,挖出来我瞧瞧。”
原晞揿住她的手,笑道:“我也想瞧瞧你的心,如何能装下那么多人?”
蒋银蟾蹬了鞋子上床,把脸埋在他的头发里,忽喜忽忧,很是焦虑。原晞见她睡不着,便翻出避子药吃了,相与绸缪。弄到五更天,鸡打鸣了,两人擦抹一番,沉沉睡去。
樊甘草的死对曲岩秀无关痛痒,救他是出于责任,私心里并不想管,却让北辰教众人惴惴不安。官府抓了樊甘草,蒋银蟾杀了樊甘草,两者联手,显然是冲着曲凌波来的,自己若帮着曲凌波对付他们,岂不就是与官府作对?事情闹大了,岂不就成了反贼?
长老堂主之流犹可,底下的教众们武功平平,只想混口饭吃,造反的胆子是万万没有的,说起来都怀念柳教主在位的日子,安稳富足,虽然她老人家不守妇道,爱养面首,比起造反,也不算什么大事了。
这些话传入曲凌波耳中,他便叫曲岩秀杀几个人作筏子,曲岩秀一味拖延。做了太多不想做的事,他实在累了,醉梦中总回到楝花村,石梁茅屋,篱落疏疏,蒋银蟾在院子里练剑,厨房里飘出藜黍香。
若能长醉不复醒,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刺到鸳鸯欲断魂(二)
蒋银蟾,柯长老等人在凤翔府造出声势,陆陆续续有人来投奔,到了六月中旬,蒋银蟾身边已有三十多人。这日午后,梅蕊宫的湘菊湘莲求见,蒋银蟾拿着帖子,想了一会,忙请她们进来。
原来梅蕊宫的前任宫主为淫贼皮晟安所害,蒋银蟾杀了皮晟安,湘菊湘莲便拜她为宫主。彼时她自身难保,坚辞不受,三女同行数日,在江陵郊外分手。湘菊湘莲这时找过来,蒋银蟾大约明白其心意。
二女行参见之礼,蒋银蟾忙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湘菊道:“听说蒋小姐要清理门户,梅蕊宫众姐妹忠诚归附,愿效犬马之劳,还望蒋小姐不要嫌弃我等武功低微。”
蒋银蟾道:“坐罢,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三十一人,只有四位师妹年幼体弱,我便没带她们来。”
蒋银蟾点了点头,心想她们不畏强敌,专程赶来帮我,我若拒绝,反倒不美。可以她们的武功,上了绛霄峰凶多吉少。沉吟片刻,笑道:“难为你们有此胆量,我也不能让你们送死,明日起,我教你们武功。不是我夸口,我教一日,抵得上别人教一年,你们勤加练习,到时候听我分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