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卿把照片压平,用手摩挲了一会儿,低声说:“睡不着。”
“那我也不睡了,我陪着老师。”
殳明轩坐了起来,“老师,跟我聊会儿吧。”
欧阳卿的母亲叫朱育。
殳明轩只见过她的照片,偶尔过节的时候,会接到家里的电话,如果是朱阿姨的电话,欧阳卿会接。
也就是浅浅的聊几句,不会再多。
在殳老板的记忆力,欧阳卿在绝大部分时候都是这种淡然处世的态度,所有人也都这么认为——他不止一次听到别人在背后议论欧阳老师清高、不近人情、苛刻……
可是殳明轩知道,欧阳卿的内心比任何人都要柔软炙热。
他救过路中间的猫。
资助过贫困的学生。
不遗余力的提携圈子内有才华的后辈。
君子之交淡如水,大概说的就是欧阳卿这样的人。
他们在五点左右的时候,抵达了欧阳卿父母居住的小区,楼下设置了灵堂,遗像已经摆上了。
欧阳卿和殳明轩一前一后的进去。
欧阳卿上了香,磕了头,出来一一答谢前来帮忙的亲戚和朋友。他还是跟之前一样,面容平静,甚至连眼眶都没有湿润。
然后他才对欧阳辰开口:“爸。”
在灵堂前面烧纸的欧阳辰看到他带着另外一个男人进来,眉毛早已经拧成了一团,声音哑着说:“看过你妈了。心安了吗?”
欧阳卿沉默。
“你如果不是这么倔,至于你妈走的时候你都不能在她身边?”
欧阳辰问他,“后悔吗?”
欧阳卿沉默了好久,终于开口:“我没能给妈妈送终是因为你提前不告诉我。如果不是二舅给我打电话,母亲过世我都不知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欧阳辰把手里一把纸钱都扔到火盆里,“我已经跟你断绝父子关系了。你什么时候走回正途,什么时候咱们和好!”
“正途?”
欧阳卿反问,“找个姑娘结婚,娶妻生子才叫正途是吗?那我不后悔——”
欧阳辰的脸色铁青。
他指着殳明轩问:“你是为了这、这个——男人?!”
欧阳卿把殳明轩往身后挡了一下:“他是我学生。”
“自己学生都不放过。你师德呢?!我没你这么不要脸的儿子!”
欧阳辰骂道,“你给我滚!”
欧阳卿拉着殳明轩转身就走。
两个人出了灵堂,天边已经发亮。
欧阳辰还在里面骂人,内容刺耳。
殳明轩偷偷看了一眼欧阳卿的脸色,他依旧很平静。
殳明轩在门口了一个一万块的白包给欧阳卿二舅,然后问欧阳卿:“老师,我们走吗?”
“走?”
欧阳卿缓缓回神,“我不走。我母亲过世了,做儿子的活着的时候没看过她一眼,死后总得陪着她走完最后一程。他……要骂就骂吧。”
他拉着殳明轩坐在距离灵堂更远一些的地方,花圈陆续的送过来了,欧阳卿开始写挽联。他喜爱书法,字写的极佳。
颜筋柳骨,鸾漂凤泊。
就算是这样的时刻,他也一丝不苟。
他从在北京的时候知道这个消息,便没喝过水、没吃过东西、也没睡过觉。可这会儿他依旧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