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微涼眸子動了動,淡淡瞥了他一眼。
「你知道不死不滅,失去一切,卻還要繼續活著的感覺嗎?」
「你知道,要時時刻刻壓制自己,時時刻刻防範所有人的感覺嗎?」
他身姿斜倚著山石,懶洋洋側身躺下。
「你知道……」他想了想,最後那一問,沒有再說出口。
你知道,這世上所有人都記得你,唯獨那個最在意的人,偏偏把你忘了,是什麼感覺嗎?
溫疏白壺中的酒,仿佛永遠喝不完。
楚微涼淡淡抿了一小口。
她的修為提升了,傀儡人的身子似乎對酒的耐受增加了。
而這飲月光,也好像的確沒那麼沖。
反而像月光一般冰涼,入口十分痛快。
於是,又狠狠灌了一大口。
酒意上來,心裡的壓抑便稍稍透了口氣。
她笑,「你說的,那不是你,你是北玄供在頭頂上的祖宗,怎麼會知道什麼是『慘』?」
溫疏白見她肯說話了,便是可以哄了,用酒壺與她對碰了一下。
「祖宗?呵呵……,你可知為師當年為什麼要劈了那座大門嗎?」
「拯救蒼生?」
「不,其實是因為不小心……」
楚微涼:……,她被氣得有點想笑。
溫疏白微微仰面,望著她的側顏,「給你講個故事。」
「不愛聽故事,故事都是騙人的。」
楚微涼懶洋洋地,繼續望著翻滾雲海那一頭的魔域之門。
早晚有一天,她還要走過那扇門,將那邊的世界也殺個片甲不留!
溫疏白有些微醺,才不管她愛不愛聽,他講他的。
從前,這世上有一個很慘很慘的神,慘到快要沒人知道他,沒人供奉他。
直到有天,就連最後一戶供奉他的人家,也被人快要殺了個精光。
那戶人家,僅剩小女孩,抱著他的神位,逃了出去。
她求她的神救她,幫她殺光壞人,什麼代價都可以。
然而,她的神早就對這個世界失望了,並不想再理會。
可是,小女孩卻不甘心,她獻祭了自己的壽元,強行將他召喚了出來。
「十年,我只要十年,求你幫我報仇!」
神享用了凡人的壽元,沒辦法,只好答應她。
可是,她的神,也不是什麼好神,幫她召喚了一大群早就被世界遺棄的,比仇家更壞的壞蛋。
終於,仇,報了。
這世上,再也沒有人能欺負她了。
可是十年之期,也走到了盡頭。
女孩死在了她最好、最美的年華。
臨死時,一直陪伴在身邊的小狐狸,恢復成神的模樣,坐在床邊,靜默拉著她的手。
十年,既生死與共,又互掐互坑,臨到訣別,兩人也不能好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