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月声入殿时,晏陵正处在了半梦半醒间。
他睁开眼看到她,原以为自己又做了那个梦。
此前,她在这间偏殿内,听他抚琴到深睡。
是以此后的许多时日,这间偏殿与偏殿里的她,总是会以各种荒唐的方式入了他的梦。
温月声扫了他一眼。
这位晏大人,是连午睡时,衣襟都拢得很是严实。
只他眼底瞧着清明一片,也不知此前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温月声只道:“今日晏大人不抚琴?”
听得这番话,晏陵眸中的混沌尽数消散,他抬眸看向眼前的人,瞧见的是她那双过分黝黑的眸,和隐匿在了眸底深处,轻易难以察觉的燥意。
就像那天晚上,他在国寺附近找到她那般。
只那晚,她身上捎带着的,全是凌然的杀气。
“涤竹。”
晏陵轻唤道。
涤竹快步进来,听得晏陵道:“去取琴来。”
涤竹愣了下。
往常这个时间在国寺内小住时,晏陵是绝不会抚琴的。
但他只停顿了片刻,便很快反应了过来,飞快退了下去。
皇家国寺内有一高僧,是做琴的好手,是以这国寺内,其实是不缺琴的。
不过一般而言,晏陵并不会用他人用过的琴。
但今日……
一切都和往常不太一样。
涤竹很快送来了一张寻常的绿绮琴。
殿中二人,一人静坐调试琴音,一人懒散靠在了琴案身侧。
殿内燃着檀香,是寺内普通的檀香,然在温月声坐在了琴案旁时,连带那股檀香,都变得清冽冷淡了起来。
晏陵神色依旧疏冷,眸光却见得面前的人懒散地靠在了身后的柔软的大迎枕上。
她神色难得多了些惫懒的味道,随意依靠着时,那身宽大的衣袍,压根就遮掩不住她的身姿。
那如玉般的肌肤,火色的莲纹,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晏大人?”
他静坐不动,温月声歪在了大迎枕上,轻唤了他的名。
晏陵那双自来冷淡没有情绪的眸,就恍若被一颗石子投入其间,泛起了巨大的涟漪。
然他神色疏离依旧,抬手抚琴。
琴音如水,似月。
泠泠若山涧水,潺潺似潭中月。
极少有人能够将禅音,奏得这般好。
温月声听着这禅音,靠在了身后的枕头上,轻阖上了双目。
她什么都没做,仅是半倚靠在了身侧听琴,甚至离晏陵的距离都算不得多近。
可那股冷冽的檀香,却萦绕在了晏陵身侧,经久不散。
至深夜。
夜凉如水,偏殿内烛火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