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积寺里游人如织,都是来上香的善男信女。像秦灵朴黎明曜这种女眷,肯定不是走正门和大家一起挤。早有知客僧候在偏门,把她们一行人引进了正殿。
大雄宝殿里光线颇为昏暗,素檀香在室内缭绕,烟气使能见度进一步降低。有沙弥在一旁诵经,诵经阵阵,木鱼声声,仿佛能敲进了人心里。
秦灵朴虔诚地上香,叩拜,黎明曜也学着她的样子做。又有一个知客僧从后院来,对着二人行了一礼,口念“阿弥陀佛”
,说:“二位女施主辛苦了,请随我到后院看茶。”
说完,带着二人往后院走去。
秦灵朴拉着黎明曜往后院走去,黎明曜默默跟着,等着看秦家三爷准备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出场。
一路上,秦灵朴指给黎明曜看,这里的树,那里的花,黎明曜有一声没一声的应着,眼睛却在四下里找人。快到客堂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笑着和她们打招呼:
“大姐姐,三姐姐,别来无恙啊!”
“月朗也在这里啊!”
秦灵朴笑着迎了上去,又转头对黎明曜说:“你看,这可是巧了!今天又在这里见到了三弟!”
黎明曜笑着行了一礼,心里觉得好笑。一行三人都知道对方这是在演戏,却都要装作自己不是在演戏,又希望自己能看出来别人是不是在演戏,真是像绕口令一样,缠作一团。
知客僧把秦灵朴和黎明曜引进了秦月朗所在的房间,上了茶,就退下了。三个人刚说了一会话,秦灵朴突然捂着肚子说:“诶呦!三弟,三妹妹,我先离开一下!”
然后快步走出了客堂。
黎明曜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秦月朗转过头来笑着问:“三姐姐何事这么开心啊?”
黎明曜看着他,笑盈盈地说:“你看你大姐姐,为了你,还真是够帮忙的啊。”
秦月朗笑容一滞,很快又恢复了。他看着门外,说:“大姐姐在家的时候就很照顾我。我是秦家庶子,亲生母亲只是个普通的姨娘,并不受我父亲的宠爱。下面的人拜高踩低,因为姨娘不受宠,连累我虽然被称一声秦三爷,但是日子过的,连大哥哥的小厮都不如。”
秦月朗转过头来看着黎明曜,说:“我还记得那年冬天,我们房里没了火炭。姨娘让我去给太太请安的时候,找太太要一些。太太答应着,过了好几天了就是不给。要不是大姐姐派人送来了些,我真不知道往后的日子越来越冷,姨娘怎么过下去。”
黎明曜低头喝茶,心里说,关我什么事啊……
“再后来,太太和姨娘说,要送我去家塾,可把姨娘高兴坏了!姨娘怕我去家塾被人看不起,特意给我买了新的衣服和新的纸笔。到了家塾里一看,大哥哥也在,他说,他的老师最近告假,所以他才来这里,暂时温习功课,等老师一来,他还是要回去读书的。他还说,我们秦家的孩子,只要识得几个字,会看账本做生意就行了,书读那么好又没用。先生也不敢十分说他,只是让他快些入座。”
不知不觉,黎明曜放下了杯子,抬头认真听秦月朗说话。辛夷站在后面,也听得认真。
“可是,我想读书啊!我要读书啊!先生为了照顾大哥哥,讲得又慢又少,经常是我已经会了,先生还在讲这一篇。我一旦和先生说能不能讲快一点,先生就故意出难题刁难我,然后说我不敬师长,不遵圣贤,浮躁冒进,要打我的手板。大哥哥的小厮看了都在笑我!回家后大哥哥告诉了太太,太太又是一顿训斥,连老爷都骂我!”
秦月朗已经不笑了,面部肌肉微微绷紧,眼睛危险的眯着。黎明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出清脆的声响。
秦月朗放松了表情,转过头来看着黎明曜,沉默了一会,笑着对黎明曜说:“那时候只有大姐姐对我好,一直把我带在身边。别人看在大姐姐的面子上,也不再过分欺负我。我和大姐姐一起跟着太太,有了大姐姐照顾,我才能过的好一些。再后来,我大了,去家里的医馆帮忙,看的都是医书。只有大姐姐一直督促我不要荒废学业,每天都问我的功课,像个女先生一样。其实,现在想想,大姐姐也就比我大了四岁,那时,自己也还是个孩子呢。”
说完,秦月朗看向窗外,笑得温柔极了。
黎明曜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等着他的下文,谁知道秦月朗居然停下不说了,也低头喝茶去了。
黎明曜没忍住,对着秦月朗说:“既然你和你大姐姐关系这么好,相信对我的事,你也是一清二楚了吧。”
秦月朗回过头来笑着说:“那是当然。大姐姐被劫走的那天,我就在大姐姐的马车外,被劫匪打伤,眼看着劫匪把大姐姐劫走,说是要去客栈。要不是大姐姐的丫头找过来,我能不能活下去还不知道呢。”
黎明曜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心里默念:继续!快继续!多说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