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嫔穿着一身宝蓝色宫装,侧坐在庄贵妃下首,带笑对庄贵妃道:“娘娘,下个月就是您的生辰了,听说玉湖的荷花这时节开的最好,何妨设宴玉湖之上?凉风习习,赏荷庆生,也别有一番韵致。”
何才人也凑趣道:“娘娘,嫔妾觉得甚好呢。打头一回见着娘娘,嫔妾便觉得娘娘和荷花肖似。都是出淤泥而不染,又仁慈温蔼。”
庄贵妃小啜一口狮峰龙井,闻言笑着瞅了何才人一眼,道:“数你最能说。”
“可不是,丽婕妤那么炮仗的性子,妹妹可一点也没落下风。这连日来,也只妹妹你能把丽婕妤气得说不出话来来。”
宁嫔促狭的冲何才人道。
何才人却是一本正经,眨眨眼道:“可嫔妾并非成心气丽婕妤呀,但丽婕妤好好的竟然不说下去了,这嫔妾也不明白。”
宁嫔见状,也不深究,只会意笑笑。
知道庄贵妃的生辰宴要设在玉湖水榭时,是几日后,荣惠正和顾梓榆打着双陆,一边闲话着。
夏日晚间依然燥热,好在宜然堂后两棵双人抱的古树长繁盛浓郁,绿得发亮的树叶几乎掩盖住半个大殿,夜风掠过时更是格外凉爽。宫人们在古树下铺设好花榻,摆好棋架,小几上茶点水果一应俱全。
荣惠手中六菱薄绢团扇轻摇,对着棋局微微沉吟。
“自打陛下在玉湖遇着姐姐,一见忘俗,荣宠加身,这玉湖可算成了后宫最好的去处。你瞧,连咱们最是贤德宽厚的庄贵妃也不能免俗。”
顾梓榆挪揄道。
“宫里头,再慈悲厚道也得有恩宠做土壤。”
荣惠不以为然,摆下手里的马子,一边道:“陛下喜欢玉湖,现在谁都知道了。”
顾梓榆撇撇嘴,道:“我就是看不惯她那惺惺作态的模样。”
荣惠笑了,戳她额头一指,嗔道:“你这宫里头还看得惯谁?谁在这宫里头不是惺惺作态的,便是你我,哪里不是戏子一般的。”
“可不是,日日往那建宁宫里头唱戏听戏!”
顾梓榆也笑,就势抓住荣惠戳自己
的手挠痒痒。荣惠怕痒得很,忙就躲开,两人嬉闹间少不得搅乱一盘双陆,软倒在拔步床上。
都是爱闹的性子,也不拘着,顾梓榆的衣襟被荣惠揪得生乱,露出脖颈间的一枚色泽柔和,圆润饱满的玉佩来,上印“太平”
二字。
荣惠很记得这玉佩,道:“这玉佩也陪着你好多年了吧?”
顾梓榆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看那玉佩,神色略一黯,点点头道:“幼时体弱多病,爹娘最是焦心,爹请了各处名医,娘日日念经礼佛,却是没见好。叫一有缘法的老僧赠了这玉佩,爹娘取其美意,后来这体虚多病毛病竟然也不知不觉好了,就戴到了如今。”
荣惠听及这层原委,又观其形容,便知她是思念父母了。但她何尝不如此,实在不知如何安慰,只紧握住顾梓榆的手,道:“宫中规矩,每逢中秋佳节,无过错的妃嫔都能与亲人一聚的。如今已是六月,中秋亦不远矣。”
“匆匆一见又如何。”
顾梓榆扁扁嘴,回握住荣惠,目光却游离,只含糊道:“何况,我娘不来还好,只怕一来京中,也是回不去了。”
荣惠细不可微的露出一丝惊容,但片刻就隐匿下去。
几番欲言又止,荣惠念及多年情分,到底是感性战胜理性,道:“表舅和秦王……”
顿了顿才接着问:“陛下竟然猜忌至此?”
顾梓榆皱起眉,接口道:“爹从先帝爷时期就做这江宁织造,一向忠心耿耿。爹同秦王有旧也不过是前朝遗事,如今又岂会……”
说到这里,声音就低不可闻。
荣惠听出些缘故来,便不再说话了,只挨着锦绒枕垫,静静望着她。
虽然顾梓榆是出于信任才说得如此深入,但连顾府也只想出忍痛送女入宫博宠的法子,那荣惠也更无对策,实不宜再多言。
此时,芝兰从殿前绕了过来,脚步匆匆,见拔步床上还有顾梓榆在,忙行了礼。
顾梓榆见芝兰额角有着细密汗珠,眸子一亮,笑眯眯道:“芝兰是打哪回,日头这样大,也不缓着点。”
芝兰眨眨眼,应道:“小主想吃苏娘姑姑新做的点心,奴婢这是从御膳房那头回呢。”
顾梓榆看了荣惠一眼,笑嘻嘻道:“惠姐姐,我原是打算回去歇息了,听得有新点心吃,这会子可不走了,赖着等姐姐的点心罢。”
荣惠眼波一闪,笑意却十分从容,那原是刻意沉下的声调便
是上扬了几分,道:“你比我还贪嘴,不怕长多肉出来,惹陛下不喜?”
顾梓榆微红了脸皮,扭起性子,笑骂:“亏我唤你姐姐,你却是个不修!”
说着就往荣惠挠去,两人年纪相仿,说着便嘻哈着扭作一团。
过了会子,顾梓榆屋里的宫女莲实过来禀道:“小主,三公主有些个不好,宁嫔娘娘已经传了太医过去,您是不是回去瞅瞅?”
顾梓榆和宁嫔同居畅和宫,宁嫔是主位,育有三公主,生了这事,顾梓榆少不得要回去关怀一二。
见顾梓榆一行告辞去了,芝兰才进到荣惠跟前,悄声道:“小主果然所料不差,陛下冷落丽婕妤确是攸关前朝。”
荣惠将手中的半缺的茶盏轻轻放下,示意她说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家里的网总有问题o(>﹏
☆、香囊
芝兰眨眨眼,低声道来:“汝南伯府这回总算栽了跟头,伯府世子闹市纵马,踩死了三两个路人也罢了,偏是踩伤了一群赶考士子。这群士子少年意气,把世子告了京府尹,因没得个说法,便要联名上书到圣上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