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时无筝当下的第一反应。
思及此,时无筝反而越发气恼,索性破罐子破碎起来:“说来话长,但与你无关。”
对方明显愣了愣,突然好笑道:“我越发好奇了。”
“你本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顿了顿,似乎在打量此刻狼狈的时无筝,“你的心魔是什么?”
时无筝的声音依旧冷淡:“还是那句话,与你无关。”
对方笑了笑:“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与你说说我的心魔好了。”
时无筝不解:“为何?”
对方并没有解释之意,自顾自说道:“我的心魔,是我最小的徒弟。”
闻言,时无筝直接愣住:“什么?你指的难道…”
对方继续自顾自说下去:“对于我这个小徒弟,是我管教无方,他自小在我手里长大,但我却从未真正关注过他的所思所想,没有直视过他眼中不同寻常的情绪,更没真正在意过他的真心,等我恍然回过头,发现为时已晚,他也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并且执拗极端得很。”
“不应存在的情根已深种,需要通过他来历我的情劫,也是我‘罪有应得’。”
对方苦笑。
时无筝本以为对方是自己心魔的具象化,以为他提到的小徒弟是祁忘,可当他听到“自小在我手里长大”
时,就知道他们指的不是一个人一件事。
而且从对方的语气来看,他们俩似乎刚好处于相对的立场。
这个不速之客的徒弟对其情根深种,而自己却对祁忘有执念在心。
都是小徒弟,但情况却是相反的。
对方的话语,让时无筝联想到自己,兴许是彼此经历相似,又或许是照梦阁有让他平心静气的功效,他渐渐放下防备问道:“你对这个小徒弟,有念想吗?”
对方怔了怔,模棱两可道:“我亦无法看清自己的真心,就好像…我一直戴着一副面具,被外界推着向前走一样。”
“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任何决定,明明都是自己做的,但又好像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对方云淡风轻道。
这一番话,真正说进了时无筝心里。
他们似乎同样困于自己的内心,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你呢?你可曾因为心魔,对谁有念想?”
对方问时无筝道。
放下了戒备的时无筝道:“若不是已深陷其中,恐怕你见到的,不会是如今这个泥泞狼狈的我。”
对方轻轻一笑,仍旧没有半分嘲讽之意:“我知道。”
“但与你不同,是我执迷不悟,把心结弄成了死结,给我的小徒弟添了许多麻烦。”
时无筝自嘲道。
对方似又愣一下了,但到底没有深入问,只颇有感慨道:“这确实是我没想到的。”
时无筝有点疑惑,对方没想到的,是自己把心结越勒越紧的事,还是给小徒弟添麻烦这件事。
但此时此刻,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历劫本就是两个结果,要么成佛,要么成魔,你打算如何是好?”
对方问他。
时无筝沉默一瞬:“或许,我的道,是无情。”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在照梦阁里,和一位不曾谋面的不速之客聊到历劫,聊到心魔,亦聊到无情道。
“无情道吗?”
对方语气里毫不掩饰的好奇,“这倒是让我很意外。”
“无情道,需要在某人心中结下情因,以情为始,这是诱饵,似有情而无情,不动道心,这是原则,承受七情六欲,苦悲喜乐,这是债,无论债偿没偿,斩断情丝,破而后立,这既是道。”
对方喃喃道。
——“先有情,后有道,确实是当下破解劫难的最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