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光中,一座静谧的小土丘顶上,一株怒放的桃花树傲然挺立,霞云似的花冠几乎要晕染整片蔚蓝的天空,贴近树根的一块绿草地微微隆起,土包边沿的地方长着几朵嫩黄的野雏菊,在习习凉风中摇曳出纤瘦的身姿。陈霁蹒跚着往前走了几步,惊叹道:“这难道就是……”
青狐跟在她身后,严肃地点点头,“没错,这就是桃夭的真身。”
陈霁已经走到桃花树底下,她绕着树身转了两圈,最后停留在那个隆起的土包前,神色复杂地看向青狐,“你……”
青狐站在几步之外,脸上是晨光微润出的明媚笑容,“那里面大概就埋着很久很久以前的我吧。”
陈霁在土包面前跪下,怔怔地看着,“……这里面埋着的……就是桃夭的白狐吗?”
青狐叹气,“逝者如斯夫。”
陈霁静默片刻后,抬头看向青狐,笑得有些内疚,“青狐,我必须把桃夭请出来了。”
“诶?”
青狐的脸瞬间皱缩如抹布,“为什么?”
陈霁摸摸鼻子,“这是我和她的约定啊。”
“哼,”
青狐气闷地别过脑袋,过了几秒,又闷闷地回过头,撅着嘴不满道:“那你要早点回来哦。”
陈霁笑着点点头。一阵狂风乍起,吹乱满树的花枝。陈霁闭上眼。青狐一眨不眨地盯紧她。风骤停。陈霁睁开眼,嘴角微勾,眼神已经变得肆意而轻狂,“臭狐狸,同样的躯壳,不同的灵魂,亲起来的感觉有何不同?”
“自然是无与伦比的美好与差强人意的遗憾了,”
青狐背着手朝前散漫地走,“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惜,你不是我的牡丹,你是白狐的桃花。”
“差强人意的遗憾吗?”
桃夭微微笑,她蹲回土包前,素指纤纤抚过坟头的雏菊,笑道:“这里葬着白狐。”
青狐点头,“我知道。”
桃夭还是笑,“是我亲手葬的,一抔黄土盖着一抔黄土,埋了两天两夜,才将它好好地埋住。”
青狐遗憾地叹气,“我该代替它说一声,辛苦你了吗?”
“还是不要了,太奇怪了,”
桃夭的声音很轻,不仔细听,会觉得她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那天你说一直分不清楚现实的人是我,我后来想了很久……其实你说的对,因为没有办法忘记白狐,所以我总是不由自主从你身上寻找他的痕迹,你们虽然是同一只狐狸,但没有了前世记忆的你,终究不是我的臭狐狸,我的臭狐狸……已经在这下面睡了这么多年啊……”
“你能想明白便好,虽然我和那只白狐不熟,但是我相信,他希望你好的心情一定比我强烈很多很多。”
青狐站在土丘外,淡淡地看向花树下的桃夭。桃夭转过脸,天真浪漫地笑,“多到他愿意为我创造这个世界,而你却没有耐心多陪我一天吗?”
青狐不置可否,“桃夭,你现在能告诉我,你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吗?”
桃夭扶着树身缓缓站起,她仰头看了会儿树冠,又望了会儿浮云,这才转向青狐,平淡地笑,“青狐,那一天你闯进万妖冢,为的又是什么呢?”
“我在外头做的那些事,魅应该也和你说了不少,”
青狐一点也不遮掩,平静答道:“我来万妖冢,是因为这里居住着世间最长寿的几只妖怪,我希望它们能分担出一些寿命给我。”
桃夭讥讽一笑,“你和青青在外头帮助那些小妖小怪,以报酬的名义来索取寿命这无可厚非,可是万妖冢里的妖怪,何时与你订立过报答的契约?平白无故的,它们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寿命分给你?如果不分,你打算怎么样?强抢吗?”
青狐没有说话。“我该说你是不知者无畏吗?”
桃夭冷哼了一声,指尖直直戳向地面,冷笑道:“你知道为什么我的真身会种在这里,而我却要生活在万妖冢的真实之境里,长年累月地忍受地狱的煎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