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上这么说着,表情倒丝毫不觉抱歉:“少主是庇佑大漠的保护神,小僧只是担忧你的安危而已。”
阿蛮也知这和尚是好心,便不再计较:“你忙你的,我过会就走。”
和尚不善言辞,见状,合十一礼,勤勤恳恳地继续洗马。
潭水水色清冷,凛凛有光。
随着马尾悠闲地在潭水中摆动,一圈圈涟漪从岸边缓缓晃至潭心,整个水潭如盛开的莲花一般,一层堆叠着一层,圣洁无比。
阿蛮看得目不转睛,同时,内心也升起一丝好奇。
距她上回战捷归城已有月余,按说这和尚在崖洞也居住了不少时日,这么一匹看着就价值不菲的神驹,就没人窥伺?
想到这,她眼神轻瞟,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正不辞辛劳努力给白马搓澡的小和尚。这和尚浑身上下写着柔弱可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守护宝藏的戾狼。
百思不得其解,阿蛮干脆问了出来:“法师,你和这匹马是怎么在崖洞平安无事活下来的?”
和尚回头看了阿蛮一眼,如实回答:“自然是靠躲藏度日。崖洞最险处有个佛窟,佛窟里供着一尊佛龛,因地险峰高,通行不便,平常不会有人过去。”
他舀水,仔细地将马背又冲洗了一遍:“再加上我
()是修行之人,又会一些岐黄之术,大家都乐于给我行些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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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蛮用马鞭虚指了一下白马:“它总得出去吧?”
和尚瞥见阿蛮的举动,连忙挡在马鞭前,不让阿蛮随手比划:“少主不可不可,无宴是佛祖的坐骑,是佛祖赐给佛门的祥瑞,不能如此指画。”
阿蛮对佛法虽无信仰,但阿蛮的阿娘以及大漠的皇室对佛道都十分尊崇,否则大漠也不会吸引来如此多佛门弟子来此辩经论法。见自己的举动令和尚十分紧张,她虽大为不解,但仍是放下马鞭,规矩起来:“它既是佛祖的坐骑,又怎会来这?”
和尚听出阿蛮语气里的微讽,倒也不以为意:“少主若是感兴趣,小僧愿以清茶代之,给少主讲讲无宴的来历。只是今日已经太晚,实在不便详述。”
阿蛮仰头望了眼月色,面露不解:“不过丑时,这一整夜都够我打一场突袭了,怎么就不够你详述了?”
和尚笑了笑,从随身背挎的罗汉袋里拿出一盘颜料:“少主方才不是问无宴出去时如何掩饰吗?小僧每隔半月要给无宴洗一次澡,洗完就要涂上这些颜料以做伪装。所以今夜,是真的忙碌无空。”
阿蛮惊呆了:“既然如此麻烦,为何还要千里迢迢带它来到大漠?”
和尚转身,轻轻抚摸着马鬓:“无宴也有它的使命和劫难。”
阿蛮嗤之以鼻:“它能懂什么,这些不都是你们强加给它的吗?”
她原本对和尚还有几分敬重,可越聊越话不投机。她失望地摇了摇头,翻身上马,准备离去。
她在这,确实滞留太久了。
阿蛮临走之前,仍是没忍住,回头看了那匹骏马一眼。
和尚并未牵马,甚至,它身上连马鞍缰绳都没有。它信步从潭水中走出,姿态高雅,并不受人束缚。似察觉到阿蛮正在看它,它微微仰头,抖落身上的水珠。
随即,它踱步而出,所到之处,蹄踏浪花,步步生莲。
这一刻,阿蛮是真的相信——它是佛祖座下的神驹,是佛门的祥瑞。
——
接下来的几天,阿蛮重新穿回了刚脱下不久的战袍,每日不到卯时就到练兵场练枪。
士兵不知阿蛮身负密令,被她的拼命和勤恳所激励,日日跟着她不要命地训练。
几位知情的将领看得于心不忍,在议事殿哄闹过几回,皆被酋长以“卧病在床不能理事”
为由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
这日,阿蛮跟着都尉温习短匕突刺的招术,都尉一时嘴快,嘟囔了一句:“楼峋善使剑,少主一柄长枪已能与之一战,何必练这突刺,浪费时间。”
阿蛮收匕回鞘,面无表情道:“我不敌楼峋,再苦练枪法也是一样。这柄短匕,我是学来自我了结的。”
都尉双目圆睁,望着阿蛮转身离开的背影,狠狠打了一下自己的嘴:“不是,我真该死啊。”
阿蛮一走,侯在一旁的侍女立刻跟上。她边给阿蛮递去干净的巾帕,边担忧地看着阿蛮:“少主,你这又是何苦呢?”
阿蛮不明所以:“我怎么了?”
侍女眼眶含泪,支支吾吾:“你说习短匕突刺是为了……是为了自我了结。”
“哦,这个啊。”
阿蛮回头,见远处的都尉已自责到跺脚撒气,顿时心满意足:“我故意的,这憨批,之前说我的金饰不是个东西,喇得他眼疼。”
她将抹了额汗的巾帕塞回侍女手里,舞着她的短匕回了营帐:“我攒着这口气都好几天了,再憋下去难保不得揍他一顿出出气。”
侍女无语。
少主这睚眦必报的性格,当真适合去大溯当那枚逆来顺受的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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