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祈听了,连忙问道:“王爷气晕了过去?这可是怎么回事?”
弘昼叹道:“还能有什么事儿,也就是因为八贝勒的事儿。三哥向来好去找八贝勒,说是问工力课,问诗书,可王爷哪能信他呢?先时还说他两句,后来见他是死不悔改,王爷渐渐也就灰了心,不管他了。”
撇了撇嘴,弘昼又道:“只是这回大将军王回京,八贝勒又带着三哥见了大将军王,另还有几个人,私底下说了大半夜的话,这事儿可了不得了。王爷知道了,便是厌弃三哥,也要说他两句的,免得他自己不争气,还要连累雍亲王府。”
胤祈也有些沉默,这种事情,弘时也真能做出来。他真不怕四阿哥一时气恼,把他怎么样了?还是想着反正不受宠,就破罐子破摔了?
四阿哥许是也要和弘时恩断义绝了,有个这样的儿子,当真还真不如没有。
弘昼又道:“前头几日算是他运气好,王爷忙着年关户部的关节事项,还有内务府的账目,没怎么回王府,让他躲过去了几天。后来逢冬至,皇上又让王爷去祭天,又给他躲过去几天。其实王爷祭天回来,已经不如原先那么气了。他要是老老实实几天,兴许王爷就当没看见他了。只是前天王爷才进府,迎面儿就见着三哥匆匆忙忙往外赶。”
拿起桌上的茶杯润了润口,弘昼继续道:“王爷自然问他去哪儿,三哥支支吾吾的,最终还是说去寻八贝勒。听了他这话,王爷哪还能想不起来那事儿,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可谁知道,三哥不像平日里似的,听了也就罢了,竟是和王爷顶起来了。说什么八贝勒温和慈爱,又博学多才,比王爷要当得起他的阿玛……王爷登时气得就晕了过去。”
胤祈吸了口冷气。他原先也见过四阿哥和弘时相处时的情形,他也觉得,对于弘时来说,四阿哥不够慈爱,也不够关心他,只是训斥他,教育方法很有问题。在弘时心里,有四阿哥做他的父亲,约莫也还不如没有父亲的好。
可胤祈却从没想过,弘时竟是敢这么说出来了。这可是孝比天大的封建社会,哪里讲什么科学教育,人权平等的?四阿哥在弘历弘昼面前就是王法,他怎么做都是对的,哪里容许他们说一个不字?就算是弘历弘昼被四阿哥打了,也要谢他打了自己的。
且四阿哥也并不是没有父爱的人,他对于儿子们也是关心的,只是表达很成问题罢了。不过这是做父亲的通病,胤祈上辈子小时候有时也恨自己的父亲过于严厉。可是无论如何,从来不会产生弘时这种“宁愿父亲不再是自己的父亲”
的心理。
胤祈从震惊中缓过神,才问道:“他真敢那么说!?”
弘昼撇嘴道:“他怎么不敢?他背后有八贝勒呢。前几日王爷没回来的时候,他竟是敢去住在八贝勒家里。对着我和弘历,也是冷嘲热讽的,说什么投错了胎之类的话。哼!他以为我不知道他其实是妒忌呢?他比我大了七八岁呢,还想着王爷待我跟待他一样?”
胤祈更加无语。弘时究竟是太傻了还是对四阿哥太失望了?他以为八阿哥就是真心对他好,真心关心他的?如果他不是四阿哥的儿子,换做是五阿哥、七阿哥或是十二阿哥这样的大门朝天又没什么实权的阿哥是他的父亲,八阿哥能不能理一理他还得两说呢。
听弘昼说弘时是妒忌,胤祈也相信,弘昼说的那些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四阿哥子嗣艰难,弘时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四阿哥的独子,四阿哥原本娇惯他一些,也是正常的。后来有了弘历和弘昼,他觉得被冷落了,心理不平衡。偏偏这时候四阿哥觉得他大了,要严格要求了,正赶上了他的青春期,于是弘时就逆反了。四阿哥瞧着他,对比着才出生了两个聪明伶俐的小儿子,就更加不满,更加严格要求。
如此恶性循环往复,弘时渐渐对四阿哥越发埋怨,四阿哥对弘时越发厌弃。加上八阿哥在一旁推波助澜,最终父子两个形同陌路。
胤祈想了一通,叹了口气,觉得这弘时也当真是混蛋极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就算是对四阿哥有埋怨,也不能投敌啊。
如今四阿哥想起来弘时,真不知道该有多伤心,多寒心。
又听弘昼也叹了口气,道:“王爷是连着辛苦了好些天了,这是才祭天回来。刚进了家门,就被他这么拿话顶撞,醒来过后,也是好一阵子脸色都瞧着难看。十三叔瞧着不放心,连忙请了太医来看,诊了脉之后,说是要好生休养几日才行呢。”
胤祈心里想着上回跟雍亲王去祭天时吃的食谱,照着那样吃上那么几天,便是好好的一个人,身子自然是要虚弱些的。更何况四阿哥原本就不是那种身子健旺的人,他肠胃肝脾都不好,镇日地吃没营养的东西,身体哪能受得了。
家宴
四阿哥原本就有些病弱的趋势,偏偏才回来,弘时又说了那种混账话气他,别说是把他给气晕了,当场气得吐血也不稀奇。
胤祈便道:“怪道是今儿没见王爷进宫回事儿,原来是病了。得了,明儿我跟你回家去,我也去瞧瞧王爷。顺带着你也沾光回家一趟,把我刚才说的那些个药材吃食给你额娘捎回去。她也要尽早地补着,等年纪大了,日后落下的毛病少些。”
弘昼点点头,笑道:“知道了。只是二十三叔可是要当心了,王爷教训了我和弘历,瞧着气还没消呢。见着你了,少不得也要教训教训你的。”
胤祈一面笑一面掐他的胳膊,道:“你真是没规矩了!还敢对着我幸灾乐祸起来了!等明儿看我不跟王爷告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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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把四阿哥气晕了,弘时是逃不了好一顿教训了。听弘昼说,四阿哥还有气无力躺在床上的时候,十三阿哥在一边儿干着急,就抬脚狠踹了他好几下解气。
等四阿哥能靠着枕头坐起来了,就叫人拿棍子打。那可是实打实的打,不似是当初四阿哥打弘昼时似的,几十棍下来,弘时是半条命都去了。
胤祈去雍亲王府探病的时候,没见着弘时,也就不知道他究竟伤得如何。不过冬至正日晚上,乾清宫家宴上竟是都没瞧见弘时,可见是伤得重,还爬不起来呢。不然即便是四阿哥再怎么厌弃他,他仍旧是四阿哥最长的儿子,总也要让他到家宴上露露脸的。
不但是冬至的家宴,便是除夕的家宴,四阿哥也没有让弘时出来。这可是当真厌弃了弘时了,当真不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了。四阿哥许是真的伤了心了。
眼瞧着弘历跟着四阿哥走进乾清宫的殿门,弘昼站在胤祈旁边,叹了口气。
胤祈抬眼瞟了他一眼,道:“怎么,我还不知道你那么惦记着三阿哥。”
弘昼微微摇头,道:“我也不是为了三哥叹气的。再说了,三哥总比弘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