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爸妈如今尝到了甜头,无非就是担心把老本赔进去,但人已经从山里走出来了,不可能再走回去了,他们迟早会同意的,更让他在意的其实是周晚的情况。
自从蒋南的事情爆发以来,周晚嘴巴里就再也没出现过这个人,但她也没再哭,更没在家闹,默默地发了一场长达一周的烧之后,她又恢复成了平时的“周晚”
。
周楚成很担心妹妹,在周晚养病期间,他基本不让周晚操一点心,两个渣渣的事情他出面去解决了,周晚之前开玩笑说想要的麦乳精,更是一罐又一罐地往家里搬,什么黄桃罐头,什么羊毛围巾……但凡周楚成能想到,能搞来的,都给他妹安排上了。
可是周晚还是那么淡淡的,不像是一个经历了失恋背叛的年轻女孩——周楚成只好找妹妹单独谈心,周晚一针见血:“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周楚成被妹妹的开门见山直接打了个措手不及,兄妹俩从小一起长大,周晚哪里还不知道哥哥怎么想的,她把周楚成泡的麦乳精接过来喝了一口,有些感慨。
“爸妈,还有哥你都不同意我跟他进城,那时候我总想着不至于,我和蒋南是自由恋爱,他喜欢我,我喜欢他,我们肯定会为了共同的目标一起努力,互相包容。”
“每次我和蒋南见面,他都喜欢和我说京城有多么好多么好,他留在大队上,是因为舍不得我,我那时候很感动,现在想想真滑稽,他是上山下乡的知识分子,这是国家政策,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可是在他这么一讲以后,我好像就有了愧疚心,我总觉得是因为我,蒋南才没能回城,才在乡下和我们一样过苦日子。”
周楚成轻声说道:“你没有做错什么。”
“不,我做错了,我曾经在自己的学业,和蒋南之间有过犹豫,我真的想过,或许去京城,对蒋南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哪怕只有一瞬间我出现过这个念头,我也做错了。”
周晚很坦然,“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是自己一叶障目,差点害了我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县城里的房子是他们租的,她妈担心录取通知书拿不到,硬是让他们当初留了大队部的地??址;如果不是恰好那天田老汉去田里看守,碰到那对野鸳鸯……
周晚无法想象,自己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是被挚友和爱人同时欺骗一辈子,还是在以后的某个瞬间,再以更不堪的方式发现这两人之间的奸情,无论是哪一种结局,她觉得她都很难再走出来,甚至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走出来。
“哥,你别担心,我真的没事。”
她只是想通了,一场失败的,甚至是令人难堪的初恋,让周晚彻彻底底地明白了,除了爱她护她的亲人,其他谁也不应该成为走进她心里的那个人,而钱却很重要,在可见的未来,它甚至会越来越重要。
“我不想谈恋爱,我只想赚钱,赚很多很多钱,让咱爸妈都过上好日子。”
周晚掷地有声,“我看走眼了一次,绝对不能有第二次,这次去京城,我一定要想办法多帮上你的忙,不让你和小鹏哥两个人忙活。”
周晚眼里燃着熊熊的斗志,周楚成心情有些复杂——要是说之前他妹还有点小女生的恋爱脑的话,现在似乎是向另一个极端发展了,这是要封心锁爱啊!
周晚还真就说到做到,沈桂香两口子商量以后,决定就按照周楚成说的办,一家人集体搬家去京城,按照她的说法,大不了一家人过去先跟在县城一样,找个地方租房子落脚,再徐徐图之,要是不行,两口子就还回县城来。
总之一家人就是不要分开。
当然,这只是对儿子女儿说的,背地里,沈桂香也和丈夫念叨:“楚成现在太有主意了,咱们俩要不趁着年纪还不算老把俩孩子带着,这个天他都能翻过去,有咱们俩在旁边看着,再怎么样出不了大事儿。”
周红军也有自己的一点小念头,“咱们一辈子都是乡下人,穷惯了,周围也都是穷人,没见识,但咱们不能让孩子以后也过这种日子,你想想,要不是咱俩没文化吃了亏,晚晚怎么被蒋南的甜言蜜语给骗了?”
沈桂香当初更是一力主张先扯证,她也不免庆幸,要不是因为蒋南一直磨磨蹭蹭,儿子周楚成又一直在中间“捣鬼”
,嚷嚷他要高考让一家人没时间顾上别的,周晚要是真的跟蒋南领了证,那到时候再想脱身就难了。
“你说得对,咱们俩必须得支棱起来。”
于是就这样,去京城的事情就拍了板,开始租期签了一年,周家商量之后,干脆暂时先不退这个院子,就当多一条退路,而且周楚成那间房子收拾出来还可以给赵小鹏放货物。
也不等周家兄妹开学,趁着这会儿暑假天气热不用背太多行李,全家直接出发,去京城,先好好地旅游一趟,趁机考察考察京城那边到底好不好做生意,再商量在哪儿落脚租房。
不止周楚成和周晚,周敬也考上了京城的大学,沈桂香和王莲芳两妯娌一合计,干脆两家人一起去,正好人多还不怕路上遇到危险,周楚成原本以为周敬会拒绝,谁知道他也一口答应了下来。
于是,周家上上下下全体出动,坐上了最近的一班客车,先是转到了省城,再坐上绿皮火车,三天三夜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京城火车站。
客车转绿皮火车,又恰好是夏天最炎热的时候,火车上没空调,只能把窗子大开着,遇到几个产煤矿的小城市,鼻腔里头都是黑乎乎的煤灰,吃的更不用说,乘务员卖的一份饭五毛钱,对周家现在来说不算贵,可是不好吃,甚至遇到推太久过来,那饭菜都带着一股油腻腻的怪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