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同时会让你在“过得很快”
和“过得很慢”
之间反复跳跃,这点对于顾郗来说同样适用。
在回到初始世界后一年的新年前,顾郗键盘下写的有关于“撒拉弗”
和“小希”
的故事也成功出版成册,是一部不到二十万字的短篇小说,其中的内容经过他无数次地熬夜删改,终于在世界的规则之下进行了保留。
故事中,身为人类的病弱少年小希在外流浪,他遇见了从实验室内逃亡出来的实验体少年撒拉弗,两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彼此依靠着,他们为了躲藏实验室的搜寻只能一起蜷缩拥抱着度过寒冷的冬天、走过不见人烟的郊区、躲藏城市冰冷的楼房之间……
比起感情的叙述和记录,这更像是两个少年的历险记,充满客观性叙述的文字格外冷漠,但在描绘两个少年的相处时,又会多出几分别样的温暖。
他们是彼此在黑暗中的唯一依靠。
这本书的名字叫做《塔之南》,因为顾郗故事的结尾设置成了开放式的结局——
经历过风雨和磨难的两个少年最终还是因为现实被迫分离。
那座充当“反派”
的实验所接受了正义的制裁,而两个众得安宁的孩子在政府的帮助下站在了道路的分叉口前。
天生体弱的小希接受了好心人的资助去治疗身体,脱离了实验体身份的撒拉弗则被政府人员带走,重新适应人类社会的生存。
在海边分别时,撒拉弗问他们什么时候还能重逢。
那时候,小希对撒拉弗说:“我会在那座白色高塔的南边等你,如果你不来找我,我就一直等着。”
海鸥鸣叫,撒拉弗抬头,看到了海岸远方的白色高塔。
他说,好。
属于两个少年的承诺在那一刻建立,他们都等待着在白塔南边的重逢。
这是顾郗为撒拉弗和小希写下的结局,也是他正在等候的结局。
——滴滴滴。
提早设定好的闹钟提示音响起,顾郗回神,他揉了揉已经被染回黑色的短发,身体从懒人沙发上坐起来,眼睛有些迷迷瞪瞪地看向落地窗外。
现在是他回来后的第二年。
在窗户遥远的北方,那座坐落在日城的白塔依旧朦朦胧胧的立在那里,像是那座城市的代表符号。
顾郗起身伸了个懒腰,他看向自己十分钟前才刻在木板上的字迹。
已经没有了,所有的痕迹消失得干干净净,距离几个月前的速度更加迅速。
早就习以为常的顾郗没有表现出很失望的感觉,或者说在时间的流逝下,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景。
一如既往,他拿起刻刀,重复地刻下即使几分钟后就会消失的名字,密密麻麻,连着刻了十几个才停手。
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腕,顾郗面色不改地给自己灌下一杯苦涩的浓茶,沉沉的苦味儿交叉在舌苔之上,那滋味是一点儿都不好受,但近半年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滋味的顾郗
倒是神色自若,甚至还觉得这茶不够浓。
他回卧室换了衣服,又摸了摸千辛万苦才改好足以被保留内容的那本书——整整三十多本《塔之南》被摆在了顾郗家中的各个角落,以保证他随时随地都能够看到属于撒拉弗和小希的故事。
可即便如此,在世界的压制之下,顾郗依旧忘记了一些东西。
穿好厚实的大衣,戴上为了防止被人询问而遮挡浅色眼珠的墨镜,顾郗检查好门锁和钥匙,又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在脑海里确定自己等等要去的地点。
穿过冷清的走廊,等站在电梯里,顾郗才后知后觉,今天是情人节。
盯着电梯内反光的银灰色墙面,在这个只剩下机器运作的空间内,顾郗习惯性地开始回忆自己还记得的内容。
曾经有一个系统让他进行了所谓的“传书”
。
他降落在了北阿尔斯洋中的一座岛屿上,具体的降落位置叫……
大脑空白了几秒,顾郗习以为常,继续向下回忆。
在那里他遇见了一个实验体,不记得长什么样儿了,但顾郗记得对方叫赛因,喜欢被抚摸后腰。
再后来,他们离开了那座岛,去了深海之下,还遇见了一群人……
……
大脑里的声音在絮絮叨叨回忆着,顾郗与前一天的记忆做对比,发现自己不可控制地又忘记了一部分。
戴着墨镜、全副武装的青年沉沉叹了口气,他浑身都透着一种孤寂感,在走出小区后径直坐上地铁,又低头看向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