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寂坐着马车到棺材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郑鱼周思南竹心禾苗几个一起围坐在小院新支起的桌椅旁,一边儿是一桌酒菜,摆着空碗筷支着元宝蜡烛,三支清香缭绕。
一边儿是他们几个人坐在一桌,一样的饭菜酒水,他们几个人围在一处吃着,只周思南的手掌包裹着纱布……
他那儿家宴一结束,在回去看过萧泱泱已然睡熟,没有再闹腾之后,他让人套了车往棺材铺来。
他知道郑鱼来这儿让竹心和禾苗两姐妹今日能出来祭拜自己的亲人,却没想到周思南也在这儿,甚至没想到这群人围坐一块,一起在那儿拜着先人。
禾苗和竹心的先人暂且不提,可周思南的……
这没人看见也就罢了,叫人看见了,真真不好说这话。
大逆不道!
周思南如何能在今日在这里摆这样一桌……
“你要愿意就坐下来一道喝口酒,要是不愿意你就回你的国公府里好生睡觉去,别在这个时候做出任何高谈阔论之举,让人看着厌烦,别让我在这个时候给你两拳。”
郑鱼没想过萧寂会来这儿,今儿个她特意从定国公府跑开,想着的就是给这兄妹两个人腾出个地方来好好说说话。
毕竟那府里还有皇帝派来的内监住着,总不好叫这位公公一直住在府上,萧泱泱终归要回皇寺,萧寂总要叮嘱萧泱泱几句,不管怎么说,兄妹至亲,打断骨头连着筋,还能真就成陌生人,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管不顾。
今日郑鱼没那心思同眼前的萧寂言语,她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看着周思南直言顶撞萧寂,让萧寂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在这一刻又咽了下去。
萧寂确实是想说的……
今日里周思南摆的那一桌,那些个碗筷是给谁的,他不明说,那些个探子不明说,可谁心里都门清儿,真要是摆到了皇帝的面前,到那时候,这些日子皇帝所给予的一切,怕是要灰飞烟灭。
那是一道坑,甚至可以说是一道天堑,是周思南和皇帝之间的……也是周思南和他萧家之间的!
周思南没个好脸,在这一刻多余一个字都不想和萧寂提,萧寂的心里清楚,自然在这会也没讲多余的话。
他陪坐在了一旁,干脆端起杯盏,陪了一杯,郑鱼没在继续待下去,而是让秦桑把厨房里现存着的酒全都端出来,让他们两个人有多少喝多少。
话说的多了,有的时候已经不必在多言,还不如喝酒,喝多了吐了倒头就睡,也就畅快了。
如郑鱼所想的那样,一桌祭祀的,一桌人吃着的,祭祀的那一桌香烛一整夜都没有断过,郑鱼同禾苗竹心三个人会轮番的续上,而周思南和萧寂则是喝光了两大坛的酒,喝到最后便是倒地不起,直接在地上就睡了过去。
“这样子哪里叫喝酒,那不是玩儿命……”
看着已经彻底醉成了烂泥的两个人,禾苗和竹心拿了两床被子给两个人盖在了身上。
力气有限,且郑鱼觉得这么大两个大老爷们儿,真就是幕天席地的睡一天也没什么,还给两床被子呢,且就让他们这么醉着吧。
竹心和禾苗两个人把被子盖在萧寂和周思南身上的时候,两姐妹不约而同的说了这一句。
“也就是现在还不能死,若是能死,他们两个人中,有一个人必定会被其中一个弄死!”
郑鱼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回了竹心同禾苗。
后面的话她没说,只在心里补着。
若可以,她也会出手,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罢了!
“临王确实可怜,那样好的外祖家,听说他的母妃也是一个极好的人,在宫中有许多人都受过她的恩惠。”
竹心跟着郑鱼进宫去的次数多了,耳朵里自然也没少刮过些风,少不得会听到好些人议论周思南的事。
周思南这个临王身上最大的话题,自然就是当初皇帝亲自赐下的他身后的母族一个不留这一桩。
没了的那位淑妃娘娘在宫中人缘极好,为人和善,好些宫中的老人儿都得过她的善心。
只现在物是人非,属于周思南这个临王的母妃没了,原本的淑妃封号也有了新人来代替。
皇帝早先年是真真会膈应人的,做出来的事情桩桩件件都跟那钝刀子剜肉一样,只扎周思南的心。
前脚周思南的母妃没了,后脚他便拉了个新人占据了淑妃的名位也就罢了,连寝宫也一并赐下。
周思南不恨都显得他不像个有人气的……
远走他乡保命,已经是最最上策了,若不然都不知会是什么样。
当身边所有人都是坏人的时候,周思南怎么能不平等的怨恨每一个人,当萧家踩着周思南身后的母族上位的时候,周思南没直接捅萧寂两刀,那都是他无比的理智。
那个时候北疆不太平,大军不可没了主将!
周思南是真真正正的顾大局……
竹心把听来的话说了个大概,在说完之后,还不忘叹息一声,只道太可惜了,若是从前什么都没发生,以临王的身后,他也是这大卫的猛将。
“休息吧,想来这两个猛将,到天亮的时候,还要经历一场雷雨!”
在竹心为着周思南一阵惋惜的时候,郑鱼看了眼天色,又忘了一旁香炉中的长香,掐算了下时辰,应当在天亮的时候,这长香会灭。
到那时候,两个酒鬼醒来,麻烦少不得会上门。
他们身边的眼睛太多了,郑鱼自己身边也一样,多少人盯着呢。
到了明日,就如萧寂所言,这一桌子的贡品,喝到烂醉如泥的场面,桩桩件件,都会被桶到皇帝的面前。
周思南早已经是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这样好的一个契机,他如何能够放过。
郑鱼掸了掸衣衫之色打算和竹心禾苗一同挤挤,和衣闭眼打个盹。
也是在郑鱼刚闭眼后没多久,这外头就传来了响动。
就如郑鱼说的那样,外头来了宫中的内监,且这一次不是黄公公来的,是黄公公身边的小徒弟,他着急忙慌带着喘的来报信。
太子进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