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似乎才是薛晏原本的样子。
想来也是,薛晏而今已然十六了,若真的像他想象中的那般木讷好欺,前世也断然不会爬上那么高的位置。
薛晏从来没有同他说过自己单纯,一切不过是他以为的罢了。
按说,君怀琅应当害怕的。
但他竟奇迹般地不怕。许是薛晏在他面前,太过于温顺驯服,又许是薛晏救过他一命,当时他的泪水和眼神过于真切,让君怀琅于混沌之中都难以忘记。
于是,他反倒有种“原来如此”
的感觉,甚至连薛晏是否会重蹈前世覆辙的想法都没生出过。
——只是,也确实忽然有些陌生。
他之前看薛晏,总是杂糅了几分他自己的臆测,总觉得他孤独、艰难、可怜,同时坚韧。
可如今看来,他分明就是一头雪里长大的独狼。想来也是,那么多痛苦压在他一人身上,压着他长大,他没被压垮,岂不就是会长成如今的样子?
自己一己之力,自然改变不了原本的他,只是改变了他对自己一家人的态度罢了。而他本来的样子,想必一直都没变过。
君怀琅兀自沉思着,薛晏在侧,也是一言不。
而旁边的君逍梧,向来是个闭不上嘴坐不住的性子。他左看右看,又看自己哥哥在安静喝茶,又看五殿下坐在那儿一言不,快要将他憋得就此跳窗逃走了。
等了片刻,一直到小二温了新的酒上来。
君逍梧连忙借此机会,给他们二人倒了酒,拿起酒碗道:“没想到在这儿能碰到五殿下啊!这店虽破了点,他家酒却是好喝,五殿下尝尝?”
薛晏嗯了一声,却没拿酒碗,而是侧目看向了君怀琅。
见君怀琅端起了酒,他才也将酒拿了起来。
就连迟钝的君逍梧都有些惊奇,只觉得方才那位杀伐果决的殿下,似乎有些太乖巧了点。
不过立刻,他就将这荒诞的念头抛在了脑后。
乖巧什么乖巧,刚才他要剁人指头的样子,哪里称得上乖巧!
接着,他就见薛晏将酒碗送到了嘴边。
君逍梧平日里请人喝酒,最大的乐趣就是看人喝烈酒的窘态。这家的黄酒无疑烈得很,君逍梧看他马上要喝,竟一反常态地没生出期待的乐趣,反而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要让酒呛着了,不会把这位殿下惹怒吧?
他连忙出声提醒:“殿下慢点,这酒……”
却没想到,薛晏忽然也开了口,跟他异口同声。
却不是对着他说话的,而是对着君怀琅。
“刚才我不过是吓唬他一番,并没有真想在这里惹事。”
他说道。“只是不想多同他们纠缠。”
君逍梧到嘴边的话都咽回去了。
难道五殿下这是在……跟自己哥哥解释?
君逍梧颇为诧异,定睛看向他。
却又觉得不太像。
他单手按在膝头,另一只手端着酒,坐姿颇为随性大气,神情也是冷冷淡淡的。
好像是自己想多了。
可他没注意到,薛晏看向君怀琅的眼神,却有几分忐忑。他那看似气定神闲地按在膝头上的手,已经紧张地握起了拳。
他更不知道,能忍到现在才开口,已经是薛晏定力过人了。
只有薛晏自己清楚,在他站在门口,转身看见君怀琅的时候,他的五感都不工作了,只剩下一双眼,里头装着一个人。
君怀琅看见了,自己险些剁了人的手指,还威胁要要了他们的命。
等薛晏回过神来,就被铺天盖地的慌张席卷了。他像个死刑犯等判决似的,一路跟着君怀琅上了楼,可半天也不见他说话,这就让薛晏更加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