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小公爷身份贵重,又碍于镇北侯,自然不在声援的武将之列,不过他看着突厥使臣们的脸色,嘴角十分不明显地微微上翘。
这时,突厥大公阿史那·禄勒语气尖锐而充满恶意地质问:
“裴将军,你如此嚣张的态度,是不想与我部议和吗?”
“而且,你也不是议和官员吧?用你们中原的话说,是在越俎代庖吗?”
而镇北侯熊巍也确实脸色不甚好,只是关起门如何,也不能在外人面前争吵。
是以,镇北侯硬是扯起笑脸,对突厥大公皮笑肉不笑道:“裴将军只是一时情急,大公若是斤斤计较,有失风范。”
随后又看向裴君,语气温和,但在外人看不见之时,眼中满是警告:“裴将军,陛下对议和极为看重,本侯会处理好的,将士们皆可放心。”
裴君与镇北侯对视,起身,告了一声罪,随后道:“那我就先离开了,诸位继续。”
不过她走到谈判桌边时,驻足,语气淡漠地说:“不过诸位务必要记得,中原人的脊梁,宁折不弯,这一战……是大邺赢了。”
说完,裴君提着刀,昂阔步而去。
曹申、郝得志等武将们终于有了笑脸,故意将腰刀扛在肩上,大摇大摆地随后走出去。
鲁肇手指在刀柄上摸索了一瞬,最终还是老老实实握着刀鞘,起身抱拳,对镇北侯礼貌道:“侯爷,末将也先出去了,不打扰议和的进程了。”
镇北侯绷着脸颔,待他也出去,继续谈判。
帐外,裴君无视大邺和突厥士兵们的目光,走到百步外的草地上,遥望远处的山脉。
一众武将出了议和帐,大摇大摆地走到她身边。
曹申略有几分担心地问:“将军,咱们方才打乱议和,是否不妥?”
裴君还未说话,郝得志便骂道:“老子坐在那儿一身煞气,还想着给大邺的议和官仗声势,他娘的,傻柱子似的,屁用没有。”
曹申一蒲扇呼在他背上,“文雅点儿,别让那些京官儿觉得咱们武将粗鲁不堪。”
“粗鲁?老子这是勇猛。”
曹申又给了他一下子,“将军面前,你是谁老子呢?”
郝得志连忙改口,“那不敢,将军才是老子。”
裴君听两人越说越歪,无语地制止,“好了,还有外人在呢。”
曹申和郝得志等人不自觉地看向刚到的鲁小公爷,见他眼神凶狠,又一同转向那边儿的突厥士兵。
鲁肇狠狠瞪向几人,然后才转向裴君,“你的所作所为,对谈判毫无作用。”
裴君淡淡地瞥向议和帐,“我本也不是为了掺和进议和,只是说出我的态度,不想兄弟们的血白流,让将士们寒心。”
所以鲁肇也很讨厌朝廷派来的议和官员,哪怕来的人跟他家里站在同一阵营。
武将不知道大局吗?
他们打了胜仗,凭什么不能强势,否则国威何在?将士和百姓们如何继续相信他们?
如果是燕王和裴君主持议和……鲁肇觉得,起码不会像输了一样憋屈。
这一日的谈判暂且结束,很多细则还需要继续谈,而关于是否和亲,需得京中决议。
镇北侯并未就议和帐中生的事儿对裴君说什么,只是笑容满面又强势地要求尽快交接边军军权军务,让裴君等人早日班师回朝。
镇北侯分明是在赶裴君,可这是皇命,裴君自然不能拖拉,只能加快交接,并于六月十八整兵,率鲁肇、曹申等三千将士先行班师回朝。
还有很多士兵要回原来军营继续服兵役或是卸甲归乡,不过得等到议和彻底结束,再由朝廷和军营安排。
仅三千余人,却有百余辆马车,而且每一辆马车都有巨大的木箱,从车辙印便可看出,重量也不轻。
几日前交接时,裴君便已向镇北侯说明马车的用处,是以镇北侯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马车一辆接着一辆从军营驶出,三千士兵守在马车两侧,镇北侯率所有继续驻守的边军来到营外,列队送行。
祭祀就安排在他们离开这一日,一行人带着祭品来到巨石碑林前,等着士兵们安置祭台,调整马车列队的功夫,丰州太守率一众地方官员赶来。
现在的丰州太守,是他们夺回丰州之后,朝廷派过来的,当初来赴任的时候还拜见过燕王,偶尔也和军队有一些公务上的交流,是以还算熟悉。
丰州太守陈情,想要与军队一同祭祀英烈,裴君没理由拒绝,直接让士兵给这些地方官分出一排站位,甚至还请丰州太守来主持祭祀。
丰州太守推辞再三,最后还是半推半就地接下这个任务,走到巨石碑前,却见碑后的马车并没有像另一批马车停在军队后,不解地问:“裴将军,这是……”
裴君神情温柔而悲伤,“这是我大邺的英雄们,战时简陋,只能让他们的骨灰暂居于盒中。”
战时大军行进,很多东西容易丢失,裴君为了不让将士们走丢,还有许多将士们的骨灰留在当地封存,沿途会一并汇合。
丰州太守闻言,凛然,拱手一拜,方才正式开始祭祀礼,“焚香奏乐——”
郝得志嗓门儿大,嘶哑着嗓子喊道:“列队——”
从裴君开始,所有将士将腰刀放下,立在地面上,直地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