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丫头的招呼声,张兴文撩开内室帘子,兴冲冲地走了进来,叫道:“娘,我有话和你说!”
张老太太醒了神,挥挥手令小蝶出去,而后道:“你这上哪去了?你大哥不是说给你找了新的书院,叫你这阵子好好在家看看书吗?”
“我有正经事办。”
张兴文拖了张椅子到她身边坐下,探过身子道,“娘,我才要问你呢,你先头说的把光哥儿弄过来养,到底啥时弄过来啊?”
张老太太自谓有了张推官的把柄,十分气定神闲,道:“你急得什么?娘心里有数,亏不了你,不要你操心。”
张兴文嬉笑着道:“娘,您可得快着点,儿子眼看着就大了。这聘礼再没着落,儿子可得拖成老光棍了。”
张老太太撑不住笑了:“什么光棍不光棍,你一个男人家,大两岁小两岁的怕甚。”
张兴文皮着脸赖过来:“看娘说的,我是不怕,可我怕娘急着抱孙子嘛。”
“少跟我弄鬼,我可不急。”
张老太太说着回味过来了,“你这是又去见汪家的小姐了吧?她就那么好,看你惦记的,先还为她同侍郎家的公子杠上,把好容易捐的一个监生弄没了,本来明年可以下场了,这下好,又要从秀才考起。”
提到这个,张兴文哎了声,脸略垮:“娘,这如何能怪我,你不是都知道,汪知府有意和杜侍郎家议亲,姓杜的小子却不愿意,在监里说汪小姐长相寻常,我一听,当然得给汪小姐出头了,这汪知府要是知道了,心里岂不感激我?我也好在未来老丈人那里刷个好印象。我本也就打算做个样子,谁知道姓杜的小子那般不中用,我轻轻一敲,他头就破了,这下见了血,事就闹大了,杜家又护短,最后可不就把我坑了。”
张老太太看儿子脸怏怏的,不忍心再责备他,道:“算了算了,总是过去的事,娘不说你了。你今天去见汪小姐,她倒是怎么说?”
张兴文马上又精神起来,嘿嘿笑道:“娘,我告诉你,我跟汪小姐求亲了,问她愿不愿意嫁我,她虽没允准,可也没反对,脸还红红的,娘你说,这可不是答应我了?”
张老太太出身自一个极穷的农户家,半卖半嫁给了张老太爷当续弦,不想有朝一日,自己生得儿子竟然能攀上应天知府家的千金,这真是快高攀上了云端了,张老太太对此心里虽有点婆婆的醋意,也有点担心媳妇身份太高,将来进门压不住她,但更多点的,还是得意儿子的手段。往张兴文面上望了一眼,道:“那糟老头子别的不中用,倒是给了你一张好脸。”
——嗯,就事论事地说,珠华至今没见着面的这个小舅舅,事实上是张家长得最像张推官的人,这也是张兴文有底气去勾搭汪兰若的最大原因。
张老太太心里得意着又接着道,“既这样,你可得抓紧着点,难得你自家有这个本事——要指望你那个大哥,还不知道塞个什么破落户家的闺女给你呢。”
张兴文连连应声:“这还用娘说,我当然知道,就是汪小姐说,她爹那里恐怕着实难办些。娘,你看我能不能这样……”
他凑到张老太太耳边嘀咕了一句话,张老太太听得吓一跳,忙道:“三儿,我上回才跟你说,叫你切不可再莽撞了,你怎么又想出这个主意来?你可千万别干,那是堂堂知府,不是什么平民家,你坏了人家的闺女,人家岂有不拿你算账的?到时只怕你大哥都捞不出你来。”
张兴文不大以为然:“至多打我一顿罢了,我同汪小姐两情相悦,又有了夫妻之实,她总不能看着她爹打死我罢?总要出来替我求情的,我拼着受些皮肉之苦,换个知府丈人,以后再也不用看我大哥的脸色,这笔买卖怎么做不得。”
张老太太连连摇头:“三儿,你还是太年轻了,不懂这男女之事的分寸,汪小姐或者认了命,不怪你,可做父母的心情可不一样,他若没本事罢了,只得吃了这个亏,既有本事,绝不可能叫人这么欺负的。你听我的,万万别去干这糊涂事,不然你有个好歹,就是要了你老娘的命了,我都这把年纪了,难道还能再养个不成?”
张兴文被这么拦着,大是扫兴,只好不情愿地道:“好吧,我听娘的还不成吗?”
张老太太松了口气,拿过他的手来拍了拍道:“好孩子,你放心,我岂有不给你打算的?你爱那汪家小姐,娘有主意,叫你不费吹灰之力就成了事,只要你听娘的话,别出去乱跑了,挨过你爹的寿宴,好生进了书院,到那时,娘自然替你圆了这个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