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华是知道太子在金陵城里的,但是怎么说呢,身份地位差得太远,潜意识里就觉得和自己不可能有什么关系,便刻意去想都难想到。
现在当然还是没关系,不过能凑巧碰一面,珠华已经觉得有点做梦感了。
她以一副梦幻的神态往沈少夫人身边挨了挨,小小声地感叹:“我居然见到太子了呀——真是不敢置信。”
未来的国家最高领导人啊,面对面地见到了,她还搭了几句话!
沈少夫人一腔不平都叫她一副没出息的样逗没了,捏她的脸:“殿下出来的少,你没见过寻常,但也不用这个样,一点世面都没见过似的。”
“我是没见过世面么。”
珠华老实道,“我见过最有威权的除了老太太外,就是少夫人了。”
沈少夫人先要笑,忽然反应过来:“小丫头,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珠华让她一说,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连起来听有歧义,忙道:“夸,是夸。”
沈少夫人仍是斜睨她:“还有一个吧?你怎么不说?”
那不是怕惹毛你么。珠华讪笑。
沈少夫人叹了口气:“那个惹人烦的,他要是有你一半眼色,我也不至这么憋闷了。”
沈少夫人这个身份,过得再不好,也是不可能和离的。珠华只能往宽里劝她:“先前世子曾问您侍妾的事,可见也有一点诚意,您不如顺水推舟,提出遣散试试?”
沈少夫人摇头:“不中用,这些卖了,后头的慢慢又来了,他自己找的,长辈赐的,外面那些巴结他的人送的,前狼后虎,又有什么差别?”
她说着往后面的大迎枕靠了靠,幽幽继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就是免不了这个风气的,凭你是个天仙也不成,三年五载,照旧寻常了,你要闹,反说你嫉妒。说起来倒是你聪明,主意也拿得定,那时若依了我的话,退亲进来嫁给泰哥儿,恐怕也免不了走我的老路,我这个做娘的管天管地,管不到他房里的事去,你便委屈,也只好如我一般忍着罢了。”
珠华不好再说,沈少夫人都无法,她就更管不到徐世子了,何况她和沈少夫人是一种人,叫她们与妾去争宠,就算明知有好处,那也是不屑于的——要变心就变去,她反正不要折腰干这么恶心的事。
就不再提,转了话题道:“原来太子殿下是特意来找世子的?他打扮得那样,我还以为是碰巧呢。”
沈少夫人问了问是哪样,就笑叹道:“那倒不是刻意,我这个皇兄一向以简朴为德,亲事耕农也是寻常——唉,他叫打发到金陵来,一呆这些年,什么差事也不给他,天天只是闲着,皇上不给任命,他也不便接触城中官员,不自己找点消遣,还能怎样呢。”
这其中八卦珠华听过一点,闻言深为太子掬一把同情泪:不过是来修个碑亭,谁知道修完就回不去了呢?一国储君,莫名其妙弄成个守陵的孝陵卫一般,简直太倒霉了。
所以说,宗教普通人信信还罢,一旦皇帝被绕进去,略一举手投足都牵连天下,可能引起的风险实在太大了,政教是绝不该合一的。
沈少夫人现在也是成日闲着,顺口就又和她说了一句:“再有三五个月,翻过年二月里就到皇上的六十圣寿了,皇兄上了折子,奏请明年回京贺寿,不知批下来了没有。皇兄今天来和世子爷碰头,应当就是为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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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时分。
徐世子和太子商议完事情回来,沈少夫人见他独自一人进来,问他:“皇兄呢?怎么不请回来一起用个饭?”
徐世子摇摇头:“我请了,殿下心情不大畅快,推辞了。”
沈少夫人听这话头不好,忙道:“难道皇上做大寿也不许皇兄回去?”
徐世子道:“可不是,皇上这也太过了,殿下的奏章写得那么恳切,结果皇上还是老一句,让殿下在金陵好好陪伴太祖,替皇上尽孝道。殿下没有明说,不过我听那话,似乎有假如太子离金陵,祖陵在皇上圣寿期间出事,那叫皇上如何过得去的意思——这不是扯淡吗?那帮子挨千刀的道士,蒙蔽圣听,弄得天家骨肉分离,还要扯是为了孝道,哪天这帮人失了势,我必要上书,统统剁了了事!”
沈少夫人皱着眉:“阁老们知晓,没有劝一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