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船返回淮南,路途风景又不相同。
她当时以为沈樾舟联系到的人唯有锦衣卫的人,但她俨然低估了沈樾舟的本事。不,其实是她低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韶安港口临岸等候着数十艘大型船只,官船旌旗蔽空,浩荡磅礴,排列在港口左右。布政使司左右参政姜东升,王安和,还有江浙上下大大小小的官员府台,臬司衙门、在亲眼见到沈樾舟的那一瞬间像是灵魂重新附体。
比自家死了亲爹还亲。
但这里面究竟谁真谁假,只有自己门儿清。
沈樾舟要是真的死了,其实对于江南官员来说是一次不小的值得庆贺的事情。尤其是他要是死在倭寇手里,他们就能拖延江南查税的时间,将一借口全部推脱在倭寇身上。
可是沈樾舟没死……
他不仅没死,他在妈的特别离奇的跑到了谢安的老家,甚至听说掘了人家的坟墓……
这人是疯了吧?
没事挖别人的坟干什么?
一个问题想不明白,另一个问题接踵而来。
都指挥使兼江浙巡抚在淮南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上至省府,下至当地府台,当其冲的便是临水县的驻军,一个都跑不掉,谁都别想在这件事情里面金蝉脱壳。
诸官员心中惶惶不安,锦衣卫却格外的悠闲。
沈樾舟闭门谢客不见任何人,这让一众官员深觉不安自乱阵脚的同时。也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一般,狗急跳墙,总会有人要找上门来。
墙外热闹得很。
贾敬安这厮三两次想闯锦衣卫驿站,不过因为驿站大门闭而不开,次次都被拒之门外。
这个时候,宋榆才算有些摸清了沈樾舟不见任何人的原因。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不管是王光和的税务还是贾敬安的督军失职,反正着急的又不是自己。
可沈樾舟在韶安的干的事情却能让人如雷贯耳,已经令他们搞不清楚方向。
锦衣卫来江南查的是税案,现在却避税不谈,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从其他的案件开始追查,偏偏这些细枝末节动辄便要牵扯到当年的遗案,每一宗都是冲着要人命的力度来的。
宋榆觉得,贾敬安现在肯定想用炮直接轰死沈樾舟。
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也不动。
就要急死人。
宋榆真的很想搬一个板凳坐在驿站门口看平定军的人吃瘪,可惜她刚有这样一个凑热闹的打算,便被张泽权一眼给瞪回了原地。
“郭娘子,你要是闲得无聊,就去诏狱帮本官治一治那些因为嘴硬受刑的人,治好了,又审!”
……
宋榆缩回了脑袋。
她看见张泽权就像是苍蝇看见了灭蚊拍,想到处藏,但这一次张泽权却喝令她站住,并示意跟在自己身后,带着她走进了沈樾舟的书房。
“我们当夜便夜审了当夜活捉的几个倭寇,但这些人嘴硬得很,一句话都不肯说,不肯交代自己所属的海寇,更不说幕后安排这件事情的人。”
平定军参与救援的当夜,贾敬安想杀干净灭口,这几人还是张泽权冒死从已经驶离战场的船只上带人直接缴获的一船的倭寇,并同其武器和火药一起并赃。
“箭弩上刻着兵部的落款,火器的形制和火药硝石纯度甚高,这批货……和当时我们当时跟踪王澍缴获的那一批军械质量基本是一样的。”
“……”
宋榆一听到王澍这个名字,就觉得脑仁疼。
他们就是因为王澍倒卖军械开始查,到现在牵扯出东陵女鬼案,挖出了齐小玉这个意外收获,又因为春香游园,遭受倭寇袭击,觉了谢安这个隐藏的线索。
而这些人,无不指向贾敬安。
可是结合温燕燕临死之前的话,宋榆却觉得背后牵扯到的人绝对不只是贾敬安一个人。
齐小玉手中的证据,算是他们的底牌之一。可这上面毕竟只有贾敬安和孙恒之间单线交谈,要想从上面刨析出其他的人和事情,现在都不是时候。
所以沈樾舟和张泽权的思路,便是从当年谢安将军的死亡入手。
张泽权瞄了一眼宋榆,沉思半晌,“你可确定,将军确是死于勒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