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正厅,李氏让他们先在正厅旁边的小花厅里坐着,自己亲自带人去找了药材,实则是还要吩咐下人备上一些衣裳木炭,直接送到府外马车里去。
按理除夕是要守岁的,以往姜婳家除夕夜就是在小花厅烤火炉,几个人聊天能聊一宿。可今年阿父和伯父在宫宴后都被丞相留了下来,如今也没到她们家集中守岁的时辰,因此花厅里有几分冷落。
姜婳叫侍女送上茶点后就安静地坐着,目光没有焦距地放空,俗称呆。明明程照就在离她几步路的地方坐着,她却觉得没有实感,居然就和书中的反派见面了。
小说的视角一直是在女主角身上,多写的是她婚后与秦国公子相处的日常,在他们初时摸索着了解对方的时候,反派程照一直勤勤恳恳往上爬,等到他们甜甜蜜蜜的时候,程照也爬上了宰辅的位置,然后兢兢业业地开始楚国的复兴大计。
至于后期……姜婳略遗憾,她没看到后期,因为作者没写完。
可以说,男女主开心谈恋爱,反派就冷酷无情地搞事,特别遭喜欢小甜文的读者的恨。
剧情在脑中还是一片零散,但程照的形象却逐渐清晰起来——冷血无情且野心勃勃。姜婳目光无意识地投向那边正侧身认真听着阿兄说话的人,心生疑惑,这人很有野心吗?看着不像啊……
程照似有所觉,立马侧了头看过来,眸色深邃,表情认真,姜婳没料到他动作怎么快,此时再移开视线未免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心念急转间,她朝他抿出一个笑来。
程照似是讶异,目光停留片刻,略点了下头就转过去继续和姜存说话。
他们说的是写文章之事,姜婳没怎么听,又起呆来,年后大堂姊就要定亲了,如果大堂姊定亲的对象不是她梦见的杨鹤知,那是不是就说明未来是可以改变的?
可是,她梦里的真的是原本的小说剧情吗?书里都没有这一段剧情,毕竟与程照没什么关系。
“阿宁,阿宁。”
姜存突然出声喊她,“你又呆了?我刚刚喊你都没听见。”
姜婳如梦初醒,应了一声后按了下额角,小声道:“阿兄,我有点累,想先回房歇一会。”
她话音刚落,李氏迈步而入,闻言连忙叫姜存送她回房,等兄妹俩出了门,花厅里便只剩下她和程照。她先前没细看,这会在灯下看来,少年身材瘦削却气质卓然,绝非池中之物。
“我已让家中仆从将药材送到马车上了,还有些御寒的衣物和木炭。”
李氏温和道,“今年天比往年的冷,听说你是云台人,怕是不熟悉京城的气候,等挨过这一阵就会好些。”
“多谢夫人。”
程照躬身,这话是真心实意的,自来京城后,不知看了多少次人情冷暖、世家傲慢,因此姜家的一点善意,比起之前他遭遇的,实为难得。
家中的怀义等不得,他略说了几句就告辞出门,马车就候在门外,车夫还是先前那一个。他客气地道了声谢,车夫笑道:“可不敢让您道谢,都是主家的吩咐。今儿是除夕,小的祝您年安康。”
程照恍然,今日可是除夕,收了祝福是不是要回送些东西?他犹豫了下,从衣袖里摸出了个小银裸子递过去:“烦劳你今夜还要受冷,也祝你身体康健。”
这是吉利事儿,车夫乐呵呵收了,请他上车。
马车内还有个暖炉,熏得车里暖烘烘的,一点寒意都感受不到,程照正襟危坐,正失神间,耳边却传来咕噜咕噜滚动的声音,很小声,就在他边上。
马车里铺了柔软的毛毯,应该不在车地板上,他视线移到旁边的小茶几上,茶几上摆了几盘糕点,其中有一盘已经空了,只留下些糕末碎屑,盘中却有一枚水滴形的碧玉耳坠,随着马车的前进而来回滚动。
耳坠在烛光下反射出细润的光,程照盯着看了许久,回过神来时,耳坠已经出现在他手心。这耳坠,他见过的,就在少女的耳垂上,与她的步摇十分相称。
他猛地合上手掌,将将那颗小水滴攥紧在手心,心头思绪繁杂紊乱,半晌之后,他像是下定决心,把耳坠放在了自己袖袋里。可就算做这不太正派的动作时,他仍旧是面无表情的,好像理所当然一般。
姜婳洗漱时才现自己耳坠没了一只,想起来自己先前在马车里无聊,吃完一盘子点心后,就把耳坠摘了放空盘子里玩。
这会马车应该在送程照回去的路上,她便让绿璇等马车回来后去看一看,大过年的耳坠丢了一只,终究不是个好兆头。
等她洗漱完毕,青樱也来禀报大伯父和阿父回来了,让她稍后去小花厅里守岁,这是姜家的传统。
等到了小花厅一看,只有大伯父和伯父在,还在谈着朝廷正事,看见姜婳后,他们就自然转了话题,一人给了姜婳一个红纸包,叫她先在一旁玩。
他们转话题转得快,可姜婳仍听到了一两句,说的是年后官员变动之事,好像小皇帝坚持要做什么,此举引得大半重臣不满,弄得宫宴后的会谈不欢而散。
姜婳倒是有点好奇,那小皇帝不过六岁,能坚持要做什么?不过说起来,后来程照要成为宰辅,辅佐的应该就是小皇帝。且在那之前他势必要扳倒杨丞相,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她略想了想,觉得自己没有政斗的头脑,还是不要费那个脑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