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仔细回想,道:“确实如你所说,秦国撕毁了和约,为秦国另一位公子迎娶了蜀国公主,那位公子后来登基为帝。”
他没说的是,后来的程照亲自上了战场,秦国那位皇帝也是稀奇,竟然御驾亲征,两人在战场上打了好几场,输赢对半分,不久战事因蜀国介入而结束,而程照班师回朝以后,给他上了一封奏摺,随后就自尽于卧房。
小皇帝至今都想不明白,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自戕就自戕?
程照在心里琢磨了会儿,他如今还处官场底层,眼光不如前世浸淫官场数年的自己敏锐,因此就算小皇帝说了秦楚两国之事,他如今也没办法做什么。
不过,他想了下,此番便有理由上尚书令府中拜会了。
深夜密探没持续多久,程照又问了些近期的事,还是觉得小皇帝如今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晚间还是得多休息,将他劝回了宫。
过了三四日便是休沐,程照想起尚书令每逢休沐日都会带夫人出门游玩的习惯,慢悠悠地收拾了一番,特地换上了一身竹青色常服,待确定这个时辰过去姜家,姜尚书令必是已经出了门,他才神色如常地出了门。
半个时辰以后,他到了姜府门外,府上门房认得他,赶紧过来与他道:“主簿大人今日来得不巧,我家二老爷和二夫人还有三郎君刚刚都出门去了。”
三郎君指的是姜存,程照点点头,只道:“烦请你将这盒子交与姜大人。”
他递过一个长条木盒,门房不敢推脱,但也不敢胡乱收下来,突然灵光一闪,二老爷、二夫人和三郎君都不在,还有三姑娘在啊,他当即请程照稍等,捧着盒子便进了门,找了个侍女送到了姜婳院子里,说是大理寺的程主簿送来的东西。
姜婳打开一看,是一幅卷起来的小画,她小心翼翼展开,画上的人果然是她,是靠着他的背浅眠的模样。
她把盒子带画收好,看了眼镜子才觉自己随意,赶紧重梳妆弄,待走到府门时已经是两刻钟以后了。一身青衣的男人正站在门边,听见脚步声,他转过头来,眉眼清隽无双,对着她浅浅露出个笑。
姜婳突然停住不走了,她想起那个落雪天,她裙摆迤逦地从回廊上走过,眼角余光却留意到了一抹青衣背影,那时候那个背影走得飞快,叫她后来许多日子,对程照这个名字的印象都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如今那个背影的正面终于被补足,就像是心里的一块角落被填满了。
见她不走,程照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慢慢走到她身前两步远,略微低了头轻声问她:“去摘桃子吗?”
他的瞳仁是深沉的墨色,叫人不敢与之对视,但这会面对姜婳时,他眼底有笑意,像是盛了一汪春日的阳光。
姜婳眼睛一亮,开心地点头:“去。”
也不管这时候桃子有没有成熟。
第五十四章摘桃遇荣叔,茶楼见卫原。
四月中旬过后就已经初入夏日,姜婳今日特地着了轻薄的夏衫,水绿色的裙摆上绣了一簇白色的花团,看着十分清爽干净。就算阳光有些热烈,洒在她身上时似乎都被反弹了,只留满满的清凉。
“走,我们去看看小宅里的桃子熟没熟。”
姜婳熟练地吩咐仆从将马车上挂着的写着姜字的牌子取下,她率先爬上马车,见程照还站在边上,便又探出头来向他招手,“快上来呀。”
这马车摘去了牌子就是一架外表最为普通的乌木马车,甚至比寻常的官家马车还要简朴,什么装饰也没有,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是尚书令府上的。
程照顺势上了马车,将帘子拉严实,马车内装了几个小柜,还有个放糕点茶盘的桌几,如此一来,空间就显得逼仄了许多。
桌几上摆着一盘各色糕点,姜婳拣了一块枣糕小口小口地吃着,程照替她倒了一杯花茶,看她眼尾低低垂着,似乎是精神不济。
“是才用早膳吗?”
姜婳毫不心虚地点头:“原本我打算一觉睡到午时的,昨夜一直在做梦,好困。”
她低头时还偷偷打了个哈欠,再抬头时眼睛里满是水汽,湿漉漉的,叫人看得心肝颤。程照呼吸一窒,看她嘴角沾了些糕点碎屑,很是自然地抬手用指腹揩去,连带着指尖在她唇上逡巡而过。
程照的手就那么停在了那里,手指下是她温热软绵的唇角,还能感受到她清浅的睨他,他半呼吸。
姜婳也停住了动作,捧着半块枣糕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她明显感觉到程照的呼吸粗重了许多,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无端显得危险。
她偷偷抬眼垂眼皮,看不清眼底思绪,但他嘴角是弯起的,手指还在她唇上轻轻摩挲,这动作几乎算是亲密了。
“你、你要吃一块吗?”
姜婳心里咚咚咚地跳起来,感觉声音比脚下的车軲辘声还大,大到她已经没办法思考,下意识就将自己手里那半块枣糕递了过去。
“好啊。”
程照低头,微微张了口,就将她手上的枣糕给咬进了嘴里,在口中慢慢嚼碎咽下,最后他点评道,“很甜,你少吃一点。”
姜婳下意识反问:“凭什么?”
“牙不要了?”
程照亲昵地戳了一下她的脸颊,隔着皮肤感受到了牙齿才停下,指下迅升温,烫得他一惊,不由自主地收回了手。
他的手一离开,姜婳就捂着了自己的脸,她的手小脸更小,因此两只手就把自己眼睛下的小脸给捂得严严实实。此时此刻,只有她自己才知晓脸上的热度有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