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烈看到跨坐在马鞍上的凌青回头微微一扬下巴,有几分傲然睨人的味道,像是在向自己炫耀他的驯术。于是收起脸上的讶异和惊叹,挑了挑眉伸手在自己那匹马脑袋上拍了一下,颇有恨不能成材的意味。
再抬头时,见凌青骑著马已跑开一段距离,燕云烈便一夹马肚挥鞭在马臀上抽了一下,马儿一声嘶鸣抛开蹄子朝那抹铁蹄扬起的烟尘追去。
凌青听到身后马蹄愈来愈近,想是燕云烈追了上来,便趁挥鞭之时回头看去,这一看却听见自己胸腔里有什么咯@一声落下,然后彷佛石子落进空谷之中,不断荡出回响。
黑衣,宛骝,飒爽不羁的身姿彷佛要直直闯进心口一般。
“啪!”
马鞭甩出一声响亮,凌青回过神来,见燕云烈已赶了上来,便回过头继续催马前行。风刮在脸上,掀起袂裾飞扬,但却吹不灭两侧脸颊热烫的感觉,只能不断地催促马儿快跑,希冀以此让自己忽略再次陷入混乱的呼吸。
官道两侧野花开得正灿烂,两匹大宛名驹奔蹄踏尘、风驰电掣,而马上两人风姿飒爽,并驾而过,溅起一路飞草香尘。
行了半日路程,两人到得一城镇,因守来往驿道,故而热闹非常。
燕云烈执意要进城看看,凌青拗不过他只好下马。
街道上各色人样熙熙攘攘,凌青默不作声,牵著马缓缓跟著燕云烈,他对这块地方一点也不熟,仅仅只能跟著燕云烈。
男人的背影高大挺拔,即使淹没在人潮里也依然醒目。
前方人群有一阵涌动,有些人胡乱从他们身边经过,走在前面的燕云烈突然停下,转过身来面带微笑地看著他,似乎在等他跟上来。
云光昱耀,高大英挺的男子占满了他的视线。
凌青紧走了两步上前几乎就要和燕云烈并肩,突然被人一撞,整个人往前趔趄,却被一双大手牢牢扶住。
“小心点……”
男人醇厚的声音落在他耳边,几缕热气拂过颈畔,凌青登时浑身僵硬,脸上烧起来一般。燕云烈拉著他的胳膊将他拽到身前,另只手依然搭在他肩头,胳膊阻挡了部分推搡。
只能庆幸面具遮掉了不少窘样,凌青姿势僵硬呆呆地杵在那里,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攥著自己的袖子,手心里的汗水浸湿了布料。
燕云烈却是一直保持著那张有几分邪气的笑容,他是一点都不在意,甚至刚才的动作都是出于本能,连想都没多想就自然而然将凌青护进自己的臂弯内。
但是凌青却很不习惯,这点推挤对于一身武艺的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反倒是这样被护著,对方的气息近在鼻端的暧昧,让他先是不自在,然后便觉得尴尬。
潮水一样的人群过去,凌青连忙从燕云烈的臂弯里退开,突然觉察出有什么不对,摸了摸身上,发现钱袋不翼而飞。
“他们的手脚还真快,什么时候下手的都不知道……”
听到燕云烈开口,凌青抬头,看到他有些无奈地摊手,便知他的钱袋也未能幸免。
“是刚才那些人!”
转身要去追,被燕云烈一把拉住。
“你现在追有什么用,他们早就找地方分赃去了。”
凌青横了他一眼,当初若不进城也不会发生这种事,堂堂两个江湖高手竟被一群小贼光顾,说出去岂不是要笑掉别人大牙?
但那个人却一点都不为意,抱著手臂望天,“你说我们是去前面那家酒楼吃饭好,还是就在这家?我记得那家酒楼的陈年女儿红不错,但是这家的糖醋桂鱼也是百里挑一的……”
凌青脑门上青筋跳了跳,黑著脸道,“敢问燕教主身上可还有银两?”
“对喔!”
燕云烈恍然大悟地击了下手掌,然后回头,“你身上还有没有?”
“没!”
凌青没好气地回他。总觉得眼前名叫燕云烈的这个人形象早已分化两极,一半还是那个风流潇洒令人瞩目的教主,另一半……让他很有用手上的归梦一棍子抽上去的冲动!
“这下要怎么办?”
燕大教主露出一脸为难,但是在凌青看来,这个表情很没觉悟、也很没有诚意。
凌青正在脑海中搜寻附近有什么旧交,无奈人生地不熟,所能想到的最近的那个,离这里也有四、五日的路程。
燕云烈突然笑嘻嘻地一边叫著“秦公子”
、一边凑过来,“秦公子身上可还有值钱的物事?”
凌青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但还是言听计从地翻遍全身,只找到一块玉。
玉的玉种和水头都不算上品,雕工也一般,但却是东离暮云自己挑的石料、自己刻来予他做生辰贺礼的。礼轻情重,所以他也一直带在身上。
燕云烈拿起玉佩看了看,不怎么入眼的表情,将玉佩拿在手里轻轻一抛,又接住,眉角飞扬,“跟我来。”
凌青皱了皱眉头跟著燕云烈走,以为燕云烈会把玉佩拿去当了,结果没想到……
风吹得那块黑底的招牌哗哗作响,里面喧闹的人声一波波传出来,而那个人脸上再清楚不过地写著四个大字──兴致勃勃,凌青紧了紧握著归梦的手,还是跟著燕云烈进了这家赌坊。
燕云烈一进去就直扑向赌大小的桌子,将玉佩往桌上一丢,“押小!”
庄家瞥了他们两人一眼,喊了声“买定离手”
便摇开了骰子。
“哗啦哗啦”
骰子甩动的声音夹在赌徒一片“大大小小”
情绪高昂的喊声里,只有燕云烈一个人背手身后一派气定悠闲。
装骰子的骰盅被啪的一声扣在桌上,随之的是围在这张桌子边的人都噤声屏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骰盅,连凌青也被这气氛感染,不自觉得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