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腾腾的白烟蒸了他一脸,凌青有些错愕,讷讷地接了下来,“有劳燕教主了。”
“那你把面具摘下来让我看一眼吧。”
燕云烈漫不经心地说著,说完咬了一大口自己手里的地薯。
本来还心存几分感谢,又被他后面的话给搞得烟消云散,凌青有些怨恨地一口咬下去,被烫到了舌头。
呜咽出声,引来那个人的注意。
“怎么了?烫到了?”
凌青手捂著嘴,眼含水光地点了点头,于是那人“哈哈哈”
地笑了起来,不意外地凌青手里的地薯直朝燕云烈飞了过去,幸而燕大教主身手敏捷躲得快。
“本座只是笑笑罢了,犯得著这么生气吗?”
凌青正低著头苦恼,便见一团黑影罩下来,抬头,正对上一对曜石一般漆黑深邃的眸子,眸底星泽熠熠、光华暗烁。
燕云烈不由分说地拉下他捂著嘴的手,命令的口吻,“张嘴。”
凌青一时失神,乖乖听话照著他说的做了。
“还好,看起来没事。”
燕云烈捏著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
凌青的视线落在对方俊美的脸上,两人靠得那么近,彷佛被笼在对方的气息下,温柔小心的动作,略显粗糙的手指按压下的肌肤,隐隐传来对方指尖的热度,让凌青觉得自己似乎正从被他碰触的地方一点点融化,绵绵瘫软连动一动手指都有些困难……
上一次如此接近的距离是在青楼的那个后厢里,但当时两人间的气氛却犹如剑拔弩张,而此刻……轻风卷著带有甜意的香气散到天际,枝叶沙沙作响,两匹大宛名驹在树底下啃著草根,偶尔抬首颈项厮磨,惬意悠然……
燕云烈捏著他下巴没有松开,么指按上他的下唇,来回摩挲,突然嘴角一弯,笑容里染上几分邪气,俊颜缓缓贴了上来,热热的吐息全扑在颈间……
他要……做什么?
凌青一时反应未够,但就在燕云烈的唇快要贴上他的嘴唇之时,凌青突然醒神过来,紧接著用力将燕云烈推开。
燕云烈一个不防被凌青猛然推倒跌坐在地上,并大睁著眼睛有些不解地看著他,片刻后嘴角浮现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方才秦公子的模样,本座还当真以为是在诱惑本座。”
凌青闻言,肃敛起表情,“请燕教主自重。”
燕云烈单挑了一边的眉,然后悻悻起身,从那堆叶子下又扒出个干净的,仍然动手剥掉了一半的皮递给凌青,还不忘叮嘱,“这回可别再烫著了。”
凌青伸手接了过来,捧在手里愣愣地看著,半晌才张嘴小小地咬了一口,被烫到的舌尖依然刺痛刺痛,却觉得有甘甜在舌尖浅浅化开,绵延细流,一直融进心里。
在赌馆和“偷”
地薯这之后,再次上路时,凌青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就算燕云烈再做出什么让人惊吓的事情,他都见怪不怪。
重峦迭嶂,烟波浩渺,一路上风景秀丽的地方没少去。算算日子和路程倒也没有因为燕云烈的玩乐而耽搁。故而除了开始几天的烦躁,接下来的时日,凌青也放开怀,随著燕云烈边玩边走。
相处久了,以前那点隔阂也就渐渐淡忘过去了,燕云烈本质上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会说笑、爱玩闹,同桌吃饭时总是把好的往他碗里夹,一边夹一边咕哝,“呐,以后出去了,可别说我燕云烈仗著一教之主的身分欺负人,本座用毒针伤人确实不对,但这一路上也鞍前马后小厮一样地效劳服侍了……喏,鸡腿也给你。”
言语里依然孩子气十足。
只是殊不知他燕大教主一路过来,睡要最好的客栈、最好的床,吃要最好的酒楼、最陈的酒。纵然凌青家世不错,看在眼里也道这人过奢过靡,于是有时便刻意找点事耽搁一下,使得两人赶不及进城,只能在郊外或破庙将就一宿。
每每此时,燕云烈总要摆出不甘不愿的臭脸,第二天还总抱怨睡草堆睡得肩酸脖子疼。凌青心情好便伸手替他揉揉,但挨不了两下,就差点要在燕云烈笑嘻嘻不正不经的调笑里一掌劈下去。
两人的斗嘴伴著一路的山明水秀肆意开去,偶尔夜晚睡不著的时候,凌青便会不自禁地回想起白天的事情。从小到大除了东离暮云,这么亲近相处的也就只有燕云烈了。虽然有时对方的行为举止让他很苦恼,可又有点希望这段路途不要太早结束……
明明自己应该很讨厌他的不是吗?明明应该趁著这段时日好好显露下身手,日后就算被揭穿了身分也好让他刮目相看一下。
但是现在他又觉得那些似乎并不是很重要,以前从没想过自己会和燕云烈像现在这样亲近相处,如今这一路走来,打打闹闹偶尔拌嘴,却又有些策马江湖的惬意和愉快,让凌青不觉生就几分留恋。
便想,待到一切都解决,一切都明了,不知燕云烈是否愿意当自己为友人?见面能点头一笑,偶尔把酒一叙……这么想著,小小的希望,却让凌青蓦然感觉胸口有一阵酸涩涌了上来,却又难以解释这股情绪从何而来。
而另一边的燕云烈,也是觉得这一路走来有趣非常。他向来只爱美人,却是第一次对个连面貌都不知道的人起了好奇心,看他和自己斗嘴,斗不过的时候就会动粗,全然不像以前伺候在自己身边的那些人那般柔顺,但是自己却不反感和他在一起。
那个名叫“秦林”
的人并不介意自己的身分,也不畏惧自己的武功和权势,在他面前自己完完全全是个普通人,说错了话要挨骂,惹他生气会被打,虽然他总是打不过自己的,但是这样没有间隙的相处却是燕云烈曾经很想拥有,但从未获得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