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垣海别院的南院厢房内,凌青正黑著张脸收拾衣物,心里恨不能剁上燕云烈十七、八刀。
最后一件衣服放好,将用来打包的那块布对角对折狠狠一抽用力打成一个结,彷佛在他手里被扭成麻花状的就是那该死的教主!
早知道会是现在这样,那个时候就该把他扔在荒山野岭随他是生还是死!结果现在却不得不跟著他去找那个什么药师……
凌青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跟著他去找药师……似乎这才意识到这一点。
以前都是远远看著对方,这次却要和他一起行过一段不短的路程。
记忆里的出门远行不是自己单独一人,便是和几个在江湖结交的朋友一起。而和一个算不上是相识的人,还是第一次。又想燕云烈那样一个人,不知这一路上会发生什么事。
凌青发现除却被燕云烈耍弄的不愉快之外,自己竟然有点期待这次出行。
“凌青。”
门口的声音让他回神,抬头,便见东离暮云站在门口,长身而立,玉树临风。
“你这是要出门?”
东离暮云见到放在桌上的包袱,有些诧异地问他。
凌青点点头,语气轻描淡写,“有些事,要离开一阵……所以暂时不能帮大哥忙了。”
想了想,又问,“大哥接下来要怎么办?是回擎云山庄?”
“嗯,先回去,然后再从长计议。我们被人摆了一道,而这件事一定要彻查清楚,若是不能给天绝教一个交代,恐怕日后又是一场纷争。”
说到这里,东离暮云轻叹了口气,显然为此事颇为头痛。
凌青只是听著,东离暮云较之他向来更擅决断和领导,便安慰道,“东离大哥如此尽责,也不枉当初众英雄豪杰推举大哥坐上这一位子。”
东离暮云反倒笑,“怎么?我这个武林盟主当得不称职就不是你东离大哥了?”
凌青略有抱歉地垂首,有些羞怯道,“无论怎样,东离大哥永远是东离大哥……”
闻言,东离暮云笑得分外柔和,眸眼中饱含了在外人面前绝少流露出的宠溺,手在凌青脑袋上揉了揉,“被人欺负了还要回来找大哥。”
凌青抬头不满地横了他一眼,“大哥还当凌青是长不大的孩子?”
“怎么会?”
东离暮云摆了摆手,然后食指指天,定定地说道,“挽月公子凌青可是独当一面的江湖后起之辈,就算像孩子也是优雅有涵养的孩子……”
话音未落,凌青已经一掌扫了上来,东离暮云连连退后避开掌风,故作惊讶道:“你竟敢连武林盟主也打?”
凌青将手在身侧一横,张开的五指一收,桌上的归梦如会听令一般,铮地一声出鞘飞至他手中,“凌青只是和大哥切磋而已!”
手腕一抖,归梦旋著剑花直刺东离暮云。
东离暮云用剑挡住,对方剑势虽止然剑气未断,如刃能割,呼啸地擦著东离暮云身侧,扫碎他身后一地芳华。
东离暮云挑了挑俊眉,运力将凌青的剑震开,手一掷将手中剑抛向天空,接著腾跃而起抽剑而出,“看来今天不打得你哭著讨饶,我这几年大哥也白当的了!”
“那凌青就受教了!”
只闻剑器相击的铮鸣。
暮日飒飒,落英纷乱,两道身形穿梭其间,如影如幻。
燕云烈说要五日之后才起程,五日后的清晨,凌青再次到了那家花楼门前。
脸上依然戴著那半截的银质面具,归梦执在手中用黑布缠著。
他还是决定隐瞒下自己的身分,既然燕云烈知道那次事件和自己脱不了干系,那么他的身分牵扯到越少人越好,甚至那天和燕云烈过招的时候,他也刻意不用家传的套路。
此刻那人悠悠然地从门内走出来,一身银线走边,袖襬绣有祥云飞浪的织锦缎长衫,衬得身形颀长挺拔。他肃著脸和身边的女子说话,像是在吩咐什么,然后女子回身向里面招呼了一声。
就见门内走出一素衣长衫的男子,五官标致,清丽冷艳,乌黑如瀑的发丝流泻肩头,行走间飘曳生风。男子只走到门口那里便站住了,缓缓抬首,眼神脉脉地望著燕云烈,似不舍,似依恋。
燕云烈脸上浮现出一派邪肆的表情,倾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男子垂下眼眸仍是有些黯然的神情,下一刻却见燕云烈抬手捏住那男子的下巴亲了上去……
凌青握著归梦的手颤了颤,这样的画面他曾无意间看到过几次,当然他也知道燕云烈燕大教主有多么的风流和多情。
那个人喜欢美人,不论男女,只要长相脱俗容貌绝丽的他都喜欢,其中最爱穿白衣的美人,尤其喜欢盈盈浅笑里一对秋水顾盼生辉的白衣美人。
并非凌青刻意关注眼前这个人,一开始是因为被嘲笑为“劈月公子”
而不服气,然后一门心思全系在剑法上,总想著有一日要让那个人瞠目结舌一回,于是心心念念久了,便多少会有意无意地注意起来……
河岸柳堤、晓风残月,数多回地擦身而过,每一次他都会被对方潇洒倜傥的气质所吸引,忍不住地驻足回首、出神凝望,只是那人似乎从未认出过他来,也不见他停步。
一开始凌青会为对方的无视而气恼,以为对方仍是看不起他,但是久而久之,他才明白,不是燕云烈看不起自己、装作不认识,而是燕云烈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那个人眼中只容得下美人,而自己则该是被归在路人那一类的。
那边的你情我浓似乎没有马上中止的意思,凌青略略觉得光天化日这样有碍风化、稍嫌扎眼,便一扫衣袖,转身,径直向停在一旁的马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