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下心里的愤怒,顾青山仔细分析了一下事情的利弊。兄弟们的家眷都在北地,若是那鞑靼和胡人杀过来,不知道还要遭受多少迫害。他若是贸然出去刺杀两人,就算是能成功将他们给杀了,也不可能活着出去。为今之计,最重要的是通知后方的百姓,让他们赶紧撤离。
只当他打算撤退之时,却在墙边的草丛里现了阿织,阿织也是个能忍的,那整整两日竟然不吃不喝藏在这里,这处是她们女娃儿惯常玩耍的地方,有一个狗洞。她不知晓外面的情况,便想等着坏人走了再出来。
她认识顾青山,也知道这是阿爹的手下,此刻见这位大叔鬼鬼祟祟,穿着普通百姓的粗布衣衫,便知道他是进来刺探消息的,最起码不和那帮坏人一样。于是,在顾青山要翻墙而出之时,故意出声响,引起他的注意。
顾青山自然也认识阿织,这孩子身上拿着他爹的印信呢!想到她父兄皆已亡故,双眼一红,不由地落下泪来。
后来,便是顾青山带着阿织一路疾行向北,通知消息出去了。
四十九个兄弟的老家大部分都是北地的,他们相处了五六年,大概的家庭住址还是能知道些的,如果不是那么肯定的,她便去附近的几个村子全都折腾一遍。
所用的方式也简单,找到当地的里正或者村长,将胡人不日即将南下的消息撒播出去,当然为了取信于人,他依然穿着神箭营的军服,骑着军马,只要度足够快,就不担心后头的人追上。他的想法很简单,能救一个是一个。
好在,两个人马不停蹄地赶路,终于在胡人北进之前,将他们可能扫荡的大部分村落全都通知到了。
北地一直就没有平静过,饶是如此,还是有很多流民和逃兵作乱。若是再加上胡人,老百姓可都不必活了。
如此,等他回到自己村里的时候,大部分人家已经人去房空了。自家的院子里也是一片狼藉,让他心下不安的是,那院子里的杂草已经长出了寸许,似乎是荒废了有半年之久了。
仔细一想,这半年战事吃紧,他很久都没收到过家里的书信了。
好在,在搜遍了全村之后,顾青山终于在山坳里找到了一户人家,那户人家一见是他,急忙跑过来,声泪俱下地诉说起来。
原来,半年之前,他们这边便遭受了土匪袭村,说是土匪,其实也有可能是逃兵,他们来了之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顾青山的妻女和老娘,也在混乱中被乱刀砍死了…
听闻此处,他不由地抱头痛哭,没想到他们为了大盛拼命在前,可自己的家人在后方,连性命都保不住!天理何在!?
如此,既往的理想都为了什么?!
那户人家听闻他打算去南边,拒绝了一起逃荒的邀请,叹息道,“青山,我们家就剩下我和爹娘了,他们年纪大了,身子骨儿不好,我带着他们在这林子里也能活,等躲过了流寇和乱军,我们就下山。若是真等不到那一天,也是咱们的命!”
顾青山看了他身后的两个老人一眼,都是风烛残年的年岁,根本经不起长途颠簸,否则没有被乱军杀死,在路上也就交代了。
既然他有主意,顾青山也不再强求,帮着他加固了一下窝棚,又在周围挖了很多陷阱。除此之外,还去山里打了点儿野物,那野山鸡一类的可以养起来,其他的肉腌制风干,收拾好了可以放很久。
当然,这些东西也撑不了多久,但是他能做的也仅限于此,其他的就靠他们自己努力了。
阿织的本名为冯岑溪,一路上看到顾青山的所作所为,知晓他是个好人,便很乖巧地跟着他,生怕被抛下。
看她小心谨慎的样子,顾青山不由地心酸,若是自己闺女还活着,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吧?只可惜她已经永远地走了。
作为神箭营的领,他懂得需要路引才能通关,好在自己身上还有些银钱,遂找了黑市,以五两银子的价格弄了两张路引,为了安全起见,便将冯芩溪改为顾织。
如此,冯家女便成为了阿织,他顾青山的亲闺女。在长时间的相依为命过程中,两人确实像亲父女一般了。只是二人内心最深处,都有一个隐秘的角落,潜伏着仇恨。
所以,在听到覃三娘要往齐州运粮之后,顾青山觉得自己该做点儿什么,以前的自己也许还想着逃避,可如今,经历了这么多还能好好活着,想到枉死的兄弟和家人,顾青山觉得自己应该回去,好好查查当年的真相!
听他这么说,覃三娘倒是不好再劝说了。这是义弟的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这一趟应该走一走!
听到阿姐同意自己北上,顾青山呆住了,半晌才回过神儿来,“谢谢阿姐,只是阿织要拜托你和阿娘照看了。”
“嗐,这不是应该的嘛?阿织放在我这儿,你有什么可担心的?这样,我回头给运粮队那边说一声儿,让你跟着过去。再给何秀才修书一封。”
覃三娘道。
“如此,便麻烦阿姐了!”
两人说完,便分头开始忙活。
不知道阿姐如何将粮食运出来,但阿姐派他去买治疗风寒感冒的药材,他便照做好了。
想到齐州兵士定然是饥寒交迫,解决了口粮的问题之后,还有御寒的衣物和药品。当然,她不可能为边境的几万大军都准备妥当,但是略尽绵薄之力,还是使得的。
趁着晌午人少,她很快到了何英远所说的码头,好在这码头她倒是熟悉,前些日子来这里找过谭安。
那处存放粮食的仓库,距离码头最远且最为不起眼。
覃三娘快步上前打开钥匙,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才缓缓走进去。成堆的粮食堆积在这里,她不由惊叹,何秀才真是个能人,这么多粮食也不知道是何时备下的!
十万石粮食是多少来着?一石按照一百斤来算,十万石真的不算少了。
能找到这么个大仓库,也是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