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功,你先和你妈妈进去。我有事要问这个畜生。”
张老师语气强硬。
“张仲文,你的那个游戏卡哪里来的?”
“借同学的。”
张仲文低头不敢看他爸爸。
“你再说一遍……”
张老师的喉咙里发出咝咝的声响,张仲文害怕了,只有战战兢兢地说:
“二宝表哥给的。”
“是啊,他儿子上星期还叫‘喜来’呢,怎么今天怎么就叫‘秀峰’了?”
“我给推的八字……改的名。”
张仲文清楚在社会主义人民民主专政面前最好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答应我什么来着?”
“不给人相面测字起名看风水,不许收别人的钱和东西……”
张仲文此时此刻心里想起一句话:屋露偏逢连夜雨,破船又遭打头风。
杨立功在屋里被妈妈数落个不停。可是他知道错不在自己,自己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所以闷声不响地洗着身子;他洗完头擦干了让风吹着,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张仲文的惨叫和他爸爸的怒骂声:“我送你到你师傅那里是让你养病学佛经的,不是让你去装神弄鬼张大了当骗子的!你是大仙了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不是?我叫你出去趟浑水,要你玩游戏机不好好学习!
”
张老师骂一句,大巴掌就在张仲文的屁股上狠揍一下子,张仲文“哎呦、哎呦”
地叫唤着,看来他又被一顿暴打。
家里的老头老太太不干了,冲出来夺过张仲文,这才罢休。
“小文他爸这么厉害的!”
杨立功吐了吐舌头。
那天家里的气氛很阴郁,张仲文一下午挨了两顿打,精神不济,且自尊心受到极大伤害,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杨立功也早早地上床睡觉,不敢多生是非,笑梅也被他爸爸妈妈一顿骂,闹了大红脸,也早早洗漱回了自己的房间。半夜里杨立功起床去尿尿,见厨房的灯亮着,一个小小的人影端了个盘子蹲在窗台下吧叽吧叽地吃着什么东西;杨立功推门一看,原来是小文穿了一件小背心儿,捧了一些晚上吃剩的咸肉片在填肚子呢。他为了羊肉串留肚子晚饭没怎么吃。后来又那么一闹,早就饿得前胸贴肚皮;看见杨立功来了,有意把脸低下。
这不仅是因为他被李小红一顿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更因为他哭过,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根本没法见人。杨立功见他那可怜样,淡淡地说:“你回屋吃吧,这里怪凉的,你会感冒的。”
小文没做声。吃完了,摸摸嘴。把头低得很紧,贴着墙沿溜出来。杨立功关上厨房的门,跟在他后面。刚要回房间。没想到小文回头楚楚可怜地对他说:“大功哥,我睡不着了,你陪我说会儿话吧?”
他心想,深更半夜的,这小鬼又要拿我开心,我才不管呢。可是话到嘴边却是:“那你上我屋里来吧……”
杨立功一生最大的优点和缺点就是心软,这让他自己有的时候都头疼。他的屋子在三楼,两个人悄悄地摸回杨立功的房间,小文倒是大方,径直就上了杨立功的床,乖乖地趴在那里。
杨立功给他盖上被子,也躺在他身边,俩人都不开口说话。杨立功想起上一次小文进这屋子的时候,那个嚣张,那个得意,而现在……他又蔫又哑威风扫地,象只收了伤的小老鼠一样窝在他的床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