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文见他真的发怒了,连忙站起来,笑眯眯地陪不是:“大功哥,我跟你说着我玩呢!”
杨立功见他站起来十分稳当,皱眉头问:“你的腿好了?”
“好了好了!”
张仲文拉着他的胳膊说:“大功哥,咱俩快回家吧。回去我给你借连环画看!”
杨立功知道自己又受骗了,他一下子钳住了小文的手,把他拌到在地上,没头没闹地在他的胳支窝里一顿挠,痒得张仲文哈哈大笑,笑得他上气不接下气,杨立功说:“还敢不敢了?
”
张仲文虽然笑得厉害,但还是咬紧牙关就是不求饶。杨立功挠得更厉害了,最后两个人都滚在了地上,撕闹了好久张仲文才意尤未尽地说:“哥我不敢了……”
杨立功扶他起来,给他拍拍身上的灰土。说:“快回家吧。”
“嗯!”
张仲文乖得都不自然。
走了没几步,杨立功就又对张仲文说:“我看我还是背着你吧!”
张仲文惊异地看了他哥一眼,还没开口就听杨立功说:“我看你笑得都没力气了,我背你走得快些!”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张仲文怎会放过这送上门的买卖。他笑笑说:“大功哥,你真好。”
就一窜上了他的背。两个人就这样走在田野上,不紧不慢,高高兴兴。其实杨立功没有说的是他喜欢小文身上那种花草香的味道和背着小问的时候那一种莫名其妙满足的感觉;张仲文也没有说的是,他其实根本不怕别人挠他胳支窝,他笑是想让他哥继续亲近他。
那时候两个小孩子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是秋天宽广的天地。而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就是这清清世界,滚滚红尘里,稍不经意间,人们就会走上一条前无边际、后无去处的尘缘长路;弹指云烟中,就会和一些是非对错终老无解、喜怒哀乐一生执着的事撞个满怀。虽然时间可以消磨一切,七情六欲生老死病只不过是来去匆匆的人世泅游中的一场流程;可是怕只怕,菩提明镜慧光未起,空色凡心灵犀已动,纵使有大智大慧大悟大勇,到头来也是寒冰烈焰亦难言悔,舍生忘死笑入轮回;古来大千世界,生灵万种,有又几人敢说自己是圣贤,清清白白坦坦荡荡地立于这前因后果之外,全身而退毫发无伤地飞得出这天地间有形无形的手掌心?
这一年冬天的假期里张仲文很早就到他师傅那里去了,家没有了他倒冷清起来。每天晚上小文对着他哥耳朵的评书连播也没有了,杨立功心里空落落的,眼巴巴地盼着过年。笑梅因为是高中生了,假期都在补课,一天连个人影也难见。笑茹每天跟腚虫般地缠着他,他哄得都头疼。他同母异父的弟弟小宏刚刚会喊爸爸妈妈,家里的老人围在他身边团团转,也顾不太上其它孩子。好在周围还有几个小伙伴可以和他玩,要不然杨立功真不知道这漫长的假期要如何打发。
午饭后的晴天,地上的雪闪闪发亮,照得人睁不开眼睛。杨立功和青海他们约好了要到江上去砸冰钩鱼。他们站在张大勇家的门口喊张大勇一起去,可是没想到有一辆装满了圆木的大卡车窝在他家门口的雪地里把门堵死了,没有办法大勇只好从篱笆上跳出来。
“你爸怎么肯放你出来?”
林森好奇地问大勇。
“嗨,我爸最近打麻将赢钱了,前天晚上到现在胡了两千多块,他都快乐疯了,哪有闲心管我?”
大勇不知是高兴还是埋怨,冷笑着说。
“你爸爸也真是,就知道赌博,有事没事瞎管你!”
青海也抱不平。
“俺爸咋了?别看他厉害,可是他真痛我,过年买炮一买就是一百块钱的,你们谁行?”
大勇得意洋洋。其它人不说话了,在北方,过年时候大人给小孩子买鞭炮的数量是一项衡量父爱的指标,也是他们互相攀比互相竞争的一种资本。听大勇一说他们都没话了,他们知道大勇的话不假。
张大勇一看,就又笑着说:“俺爸说了,他今年要给我两百块钱的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