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绾置若罔闻,只是机械地重复:“我居然答应了他……我为什么会答应,怎么能答应呢?”
钻心剜骨的耻辱感不断鞭笞着她曾经的软弱,质问她为什么当初不能更勇敢一些。
“裴绾!”
崔南溪用力攥紧她的肩,“这都是那个畜生的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已经很坚强了,换作是谁被那样折磨都扛不住,何况你那时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贺芝逼你记起来就是想毁了你,你不能中了她的计!”
裴绾目光呆滞,也不知究竟有没有听进去。
良久,她的嘴角扯起一个恹恹的笑,眼里无法干涸的潮气终于凝成豆大的水珠,生生坠了下来。
“南溪,我可能不会再好了。”
幽静的城郊墓园外,一辆低调的黑色捷豹缓缓停在山下。 周叔拉开后车门,对抱着一束白菊走下车的裴绾说:“小姐,我还是陪你一起进去吧,我就离远点守着,不会打扰你的。”
实在不能怪他现在寸步都不敢擅离,要是裴绾再遇上什么意外,别说没法向裴绎交待,他都不知该如何面对谭老爷子。
原先他从部队退役便一直跟着谭老爷子,自裴家变故后才被派来负责裴绾的出行安全。
只是这些年一向太平,再谨慎小心也难免有松懈的时候,却没料到这偶尔的差池就被人揪了空,险些酿成大祸。
裴绾犹豫了一下,轻轻点头,转身走在前面。纤瘦的身影藏在黑色的羊绒大衣里,看起来愈加弱不禁风。
她来到父母墓前,弯身放下那束花。
“爸爸妈妈,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差点害了哥哥,还惹他生气伤心了,他大概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裴绾望着他们的遗像一动不动地伫立许久,久到遥遥望去都不禁让人怀疑那是不是墓碑前的一尊石像。
“如果你们还在的话,也会对我很失望吧?”
可惜静悄悄的墓园里无人能回应她。
天色将暗未暗,不知何时墓园的上空飘起了皑皑白絮。
燕城的雪就这样毫无预兆悄然来临。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竟连这座多年不见雪的南方城市都即将换上银装。
这或许是这个沉闷的寒冬里唯一令人雀跃的事。
裴绾抬手去接,雪花触掌即化,只在掌心留下一片寒凉。
“我很想你们,他也是。”
消融的水再不会凝成雪。
就像逝去的人再无法复生。
而他们也再不能回头。
“你们放心,我不会再任性了,只求你们保佑他此生遇到一个能真正让他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