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他一席话,我本想着追问他的仇家都是谁来着,可转念又想到了自己的身份,既是刘瑾的义女,还是不要插手朝中的事情了。于是,到最后我只是问他:“你把这些告诉了我,就不怕我给你泄露出去吗?”
“你不会的。”
他轻笑了一声,“从前的你就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情更不可能做。如今你又失忆了,早不复当初的绝情寡义,倒是变得悲天悯人。就好比你刚才看我的表情,满眼的同情和悲伤,要知道,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我面上一僵,道:“你少自作多情,我为什么要同情你啊,像你这种虐人为乐残害忠良的变态和当年那陷害你父亲的奸臣贼子有什么不同,真要说的话,你犯下的罪孽足够你死上一万次了。”
裴琰无所谓的笑笑,道:“没关系,等我死了,就去地下偿还他们。反正,我是靠着仇恨才活下来的,只要能替我府上几十口人报仇,我不在乎牺牲更多的人。从我决定进西厂那一刻就决定抛弃了原来的自己,扮演成一个无情无义的人。要知道西厂是最好的处刑机构,甚至可以不经皇上的批准直接将朝中大臣处死。这个环境不是很好吗,我只要待在这里,静待时机就可以了,那些狗贼跑的久了,总有栽跟头的时候。”
说着,竟是狂笑起来。
我突然真的同情起他来。拿仇恨把自己逼成这副样子,真是悲哀……
那时,我并不知道,他突然敞开心扉与我提起的过去只是无关紧要的一部分而已,真正关键的那一部分却被他巧妙地回避了。关于他和黎千朔,关于他和刘瑾,关于他和我之间的恩怨,却全部掩盖了过去。
伸手扯开了他的衣襟,我拿药涂在了他伤痕累累的胸前,然后拖来被子给他搭在身上,道:“算你走运,伤口都不是太深,修养几日应该就没事了。”
“谢谢。”
他说着,取走了我手里的药瓶。
突然被这个冷面男道谢,我耸了耸肩,竟有些受宠若惊,当真是贱命一条。
只见他掀起了一点被角,低头探视了一下其余部位的伤口,然后挑了一点药膏在指尖,隔了我的视线,往伤口上抹去。
“怎么,有伤口被我落下了吗?”
我好心的凑了上去,想着搭把手来着,却见他猛地放下了被子,冷声道:“你回避一下,我自己上药就好。”
我一怔,接着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不会这么巧吧,难道伤到你的腌黄瓜了?哈哈,反正也只是个摆设而已,受点伤无妨。”
话说完,我觉得自己真是被朱厚照那厮传染了,如何这么言语刻薄,哪壶不开提哪壶。
只见裴琰的俊脸变得又黑又臭,咬牙切齿道:“女人,你总有一天要为今天说出的话付出代价。”
“你想强|奸我啊?貌似你这种情况常年不举,偶尔举一次还得借助药物,啧,还真是可怜。”
我一边嘴贱的存心惹怒他,一边凑了上去,问道:“怎么样,要不要我帮忙啊?反正我压根没拿了你当男人,大家可以做好姐妹嘛。”
他的脸色更是难看异常,怒视了我,说道:“你再口无遮拦,小心我改变主意。”
“哦?什么主意?”
我不解。
他勾唇一笑,道:“与其逢场作戏,假装夫妻,我不如直接将你——”
说着,摇摇头,道:“你先出去吧。”
“又出去啊?”
我有些不悦,折腾了一晚上,这都什么时辰了啊,还让不让人睡了。
白了他一眼,我闷闷不乐的出了房门,刚想着拖来一个板凳坐下,却猛地瞥见了房顶上的一道黑影,当即没好气的问道:“锦年么,这么晚了,你还守在这里呢?监视我也不需要这样卖力吧?”
那人并未作答,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因为背光,我看不清他的容貌,却知道他正在看着我。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发现那人一头墨发融入了夜色,并不是锦年那招人注目的银丝,眼神猛地一变,试探着问道:“师父?”
他身形晃了晃,转过了身去,作势要离开这里。
“站住!”
我急声喊住他,然后运气,准备飞身上去抱住他。
只是,还不待我动作,忽听着屋子里发出了裴琰的一声惨叫,当即一怔,又将目光移向了房门。
再一次抬头时已不见了墨渊的身影,我赶紧撞破了房门扑到了裴琰的跟前,扶过了他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了?”
他回眸一笑,道:“没怎么,就是觉得你我即将完婚了,你大晚上与别的男子私会,为夫心里有些吃味了。”
“你!”
我有些动怒。
他继续微笑,道:“那一天,你赶走了他,选择了我,就做好了永远留在我身边的觉悟吧,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我皱了皱眉,半晌之后,十分嫌恶的说道:“别用这种强调说这么暧昧的话,我觉得恶心。”
“呵呵。”
他倒像是心情大好,将瓶子扔在了一边,道:“都是后半夜了呢,娘子快些休息吧。”
我没好气地爬上了床,顺带着惩罚似的踢了他一脚,见他疼得倒吸气的模样十分解恨,这才和衣躺在了他的身侧。
两日后,我二人顺利成亲。前来参加宴请的不过是裴琰在西厂任职时结交的几个狐朋狗友,没有迎娶仪式,没有花轿,只一身红色的嫁衣,就那样匆匆的将婚事给办了。
刘瑾并未露面,锦年虽是前来送上了贺礼,面色却阴晴难辨,冷眼看向了那同样一身大红,俊美无双的裴琰,攥紧了拳头,道:“总有他笑不出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