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展飞专注地看了春明一会儿,脸上的神情渐渐沉寂下来,朝身后的张子坤冷声说道:“你可以走了。春明就留下吧!”
张子坤心里很不踏实地说:“老人家,你还没告诉我纵目人的事情怎么办呢?”
万展飞盯着面前的那泓池水想了想,说:“你只管做到你的本分就行了,纵目人的事情你不用去管,你也管不了。”
张子坤没有听懂似的哦了一声,站在万展飞身后没有动。
万展飞依旧盯着面前的那泓池水说:“这么多年来,你能够在受人白眼中忍气吞声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也不能对你要求太过分。不过目前你还得继续这么忍下去。现在看来,后边的事情还很多,你得有个心理准备。其实,卧牛村有这场劫难也不能全怪你,这一天迟早是会来的,只是来得早与迟的问题。”
张子坤又哦了一声。
“走吧。”
万展飞又对张子坤说。
张子坤迟疑了一下,转过身刚要走,春明却几步撵过去,大声说道:“五爸,我也要走。”
张子坤停住脚,在春明的跟前蹲下身,肮脏的脸上露出的那双眼珠子里全是温煦的目光。他朝春明说道:“春明,五爸把你带进来,你就得留在这儿了。男人家,不能放一辈子牛,你得有大出息。知道吗?”
春明眼圈开始泛红,声音里有了想哭的意味,说:“五爸,我想我妈妈了!我妈妈看不见我会着急的。”
张子坤拍拍春明的脑袋,说:“春明,听话,要有大出息,就不能守着你妈妈一辈子。我会告诉你妈妈,说你跟着一个神仙学大手艺大本事去了。你妈妈听了心里会喜欢的。”
春明却哇的一声哭起来,任性地哭吼道:“不,我要回去,我要我妈妈,我不学大本事,我只要我妈妈……呜呜……”
张子坤不再理会春明,站起身要走,呜呜哭着的春明却死死地拽住张子坤的破棉袄不放手。
张子坤狠狠地掰开了春明的手,朝着潮湿阴森黑暗的一条甬道里走……
春明见张子坤要彻底扔下他,就像丢了魂似的哭得声嘶力竭起来。他朝着张子坤急撵过去,但是张子坤快走几步,像幽灵一般在甬道的一个转折处悠然消失了。
春明顿时觉得天都要塌陷下来似的,出一声刺耳的尖吼,朝着转折处奔跑过去。
转折处依旧是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有湿漉漉的阴冷气息从洞口的那端阴森森地刮过来。
春明朝着洞口凄惨地哭吼着:“五爸——五爸——”
洞口里空荡荡地回应着春明凄厉的哭吼声。
洞口的黑暗和阴森令春明不敢再往前迈出半步,他回头望着端坐在大厅里的万展飞,幼稚的眼神里全是绝望和恐惧。
此时万展飞的神情变得不再亲切温和,苍老的脸上溢满了凝重和忧郁。他看着站在洞口春明。
春明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也许是他无忧无虑的人生中面临着的第一次抉择。
终于,春明还是朝着阴森森的洞口里跑了进去……
看着跑进洞口的春明,万展飞轻轻地摇了摇头,喃喃说道:“是该给你套上缰绳的时候了。”
而春明凄厉的哭喊声从洞里隐隐约约传来,直至彻底消失……突然,春明出“啊——”
的一声惨叫,然后就寂静无声了……
空旷的地厅里重新陷入了寂静,只有晶亮的水滴从穹顶上滴落下来,滴答滴答的声音格外清晰。
这时,从甬道里走出两个人影,一个是庹铮,一个是理着平头,浅短的头已经花白的六十多岁的男人。
男人穿着洗得泛白的劳动布工作服,左肩膀上有一块用蓝色的新布头打的巴掌大的补丁。补丁的针脚细密整齐,显得很妥帖,也很显眼。
男人的神情疲倦而且颓废,但是腰板却笔直挺正,浓黑的眉毛下,一双眼睛闪烁着倔犟的光芒!
庹铮显得非常的萎靡,长长的头乱蓬蓬的没有梳理,胡子拉碴的把他一张文静俊秀的脸遮掩得没有一丝朝气。
庹铮和男人走到万展飞的身边。万展飞仰头看了看他们,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他朝庹铮说道:“庹铮,你看看你这样子,年纪轻轻的就不知道收拾了,精神状态连你老丈人的一半也没有。呵呵……”
庹铮尴尬地笑笑。
万展飞又朝庹铮身边的男人说道:“瑞峰啊!刚才那个孩子你看见了吧?”
男人正是白晓杨的父亲白瑞峰!
白瑞峰应道:“看见了,看样子是一匹烈马啊!”
万展飞呵呵笑道:“我用五年的时间来调教他,然后再交到你手里怎么样?”
白瑞峰笑道:“你万神仙说了算。我依你的安排就是了。”
万展飞呵呵笑道:“这匹小马驹我可是让张子坤在暗中给我看管了七八年啊!事情也是来得太急了点,不然我还不打算给这小子套缰绳的,呵呵……不过,也是该给他套缰绳的时候了,再晚点,或许这小子的性子会更野更烈了,呵呵……”
白瑞峰笑笑,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