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兰德站在自己办公室的门口,旁观爱丽丝来来往往,把另一间隔间清理出来。他端着杯子晃动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盯着姑娘消失的裙摆,摇摆着回了屋。
当爱丽丝忙碌了一天,再度回到克劳德的牢狱时,牢狱走廊中只留了寥寥几盏小灯,光线极其黯淡,入眼几乎看不清地面。蹲守在隧道门口的两个守卫打了个哈欠,拿着手电筒往黑暗里照,帮爱丽丝照亮脚下的路。
萨菲罗斯依然半倚在墙壁上,听到有人的脚步声也懒得分出眼神。他倚靠的位置在克劳德对面,正宗插在克劳德的床边,明晃晃的刀锋斜对着外侧。
手电的光消失了,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牢狱中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爱丽丝从口袋里摸索出一支火柴,擦了两次才勉强点亮,趁着火光先点起了岩壁上的烛台。
橘色的光芒铺了半个牢房,也打在克劳德的脸上,让他看上去更像一副精致木偶。
萨菲罗斯的五官十分深邃,火的残光照不进他的眼窝,一眼看过去只能看到几缕反光的银线和漂浮的绿色光点。他像个高精度的探照灯一般监控着爱丽丝。爱丽丝头皮一紧,只能加快检查的动作。
“你没必要这样提防我。”
“你不是新人类。”
“当然不是。”
“在现在,通常只有新人类才能驾驭力量。”
萨菲罗斯想,他认为爱丽丝拥有理性,是能沟通的存在,与一开始在酒馆的醉汉异能者不同,但这二者都是普通人。
“……为什麽非要是新人类才有”
爱丽丝检查了最后一道缝合口,确保克劳德依然有呼吸和心跳存在。“我…应该从妈妈那里遗传来的吧。妈妈说她的家族都是这样,以前的人丁兴旺,后来慢慢没落了。”
爱丽丝手上划出一道柔和的绿光,轻覆在克劳德胸膛上。从小时候开始,她就拥有了这种奇怪的能力,像是治愈一般,能挽救将要枯萎的花朵。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妈妈,可妈妈似乎并不感到高兴,只是让她遮藏起来,永远不要在旁人眼下施展能力。
那时她并不明白,她想帮助更多的人,这有什麽坏处呢?但母亲总是悲戚地说不想失去她,并告诉她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对她温柔以待,万物都有始有终,留下的逝去的都是命运的安排。
说过这些话的母亲最终病死了,但即便是死,也不愿意让女儿动用能力。爱丽丝打电话给不知身在何处的父亲,父亲在电话里哽咽着,最后却依然没有回来,只是再度告诫她不要使用能力。她最终在街坊的帮助下安葬了母亲,她感到迷茫,母亲害怕失去她,可她同样害怕失去母亲。如果她坚定地使用了能力,一定就能拯救母亲了吧,可…大家会讨厌她吗?
过去今时大不相同了,她早就清楚了展露能力的后果,但她果然还是想帮助克劳德。并且,这个世界已经崩塌了,魔鬼另有其人不是吗?
爱丽丝做完检查后便离开了,牢笼之中又只剩下了克劳德和萨菲罗斯。萨菲罗斯不需要火光,于是扑灭了墙上的烛台,让室内归于黑暗。
“呼——呼——”
他又开始静静听着如鸿毛落地的细微呼吸声,也许这也是花开花落的呢喃,又或是草木在瞬息之间的一枯一荣。
还有什麽……他倾听着那绵柔气音在空气里逸散,手放在自己起伏着的胸口,冷静的头脑一瞬被迷惑俘获。
原来还是他自己,是他自己的呼吸声。
今天是第三日。萨菲罗斯站立在克劳德的床边,评测着克劳德脉搏。克劳德身上大大小小的创口四周都泛着粉红色,被缝合的皮肉俨然是一副正结痂的迹象。
依照萨菲罗斯的经验和知识判断,这无疑代表克劳德的身体已经基本愈合。病毒让□□焕然一新,作为交换被打碎的是精神。萨菲罗斯看着克劳德越发稳健的呼吸,一时不确定下一秒醒来的会是什麽。
一块含着暗伤的盘子,看着完好无损,却不知会在何时土崩瓦解,他要做的不过是等待,然后在合适的时机摔碎它。
这几日也有些人来“看望”
克劳德。蒂法和□□一般是一起出现的,身后还会跟着几个全副武装的卫兵。这可不是探望病号的态度,他们站在牢笼之外审视着克劳德,带来的礼物是三个黑洞洞的枪口。
蒂法还好些,□□的不满却是显而易见,一副想要立刻结果了隐患的模样。他没这麽做完全是因为萨菲罗斯正站在牢笼边上,随时準备给他出类似一千减三的数学题。这样憋屈的隐忍让暴脾气的□□待不了多久就甩手离开,走后还会安排更多的士兵看守在隧道门口。
除了那两人,再就只有爱丽丝会时常进出这条隧道了。萨菲罗斯紧跟着就听到隧道口传来人的脚步声,爱丽丝今日也準时拜访。她每一日都会来检查克劳德的体征,走时再带走一管新鲜血样。
爱丽丝蹲坐在牢狱的床边,手中绿光丰盈,快速探查了克劳德的内髒和骨骼,认证了萨菲罗斯做出的判断。克劳德已经痊愈了,病毒的副産物融入了他的身躯,维持了细胞的生命力,刺激细胞分化增殖。
她拎起克劳德的上臂,在手臂内侧看到了一块像是发霉一般的浅色青痕,依稀能看到底下的血管。
这块印记昨天还没有出现,现在虽不够明显,但也说明病毒的活动策略将发生转变,由保守的潜伏转向全面活跃。也许该这样说,当基盘稳固时,真正的侵蚀已经悄无声息地渗入了。它们最终的目的地是脑部的神经细胞,而现在尚且还有挽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