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他的运气一直不太好,克劳德恍然走进蓝天之下,在阳光中无所适从。供他活动的小平地总共也就两平方米,所幸里面摆了一张长椅,旁边还有一架自动售卖机。自动售卖机虽然没有损坏,但柜窗里空无一物,是个只是好看的装饰品。即使是这样的装饰物也让克劳德很是怀念,以前他还会在兜里揣两枚硬币,站在售货机前挑挑选选。那时候机器里填满了各式各样的小零食和饮料,偶尔还会出现一些饰品盲盒,不过质量上都不太划算。
克劳德像从前那样摩擦过售卖机的按钮,没有运行的机器自然给不了他任何馈赠,他和售卖机都两看相厌,于是闷声坐到了一旁的长椅上。
时值下午,太阳的白光黯淡了很多,透过空气竟显得分外清冷。据点内的很多幸存者还是更乐意待在避难所之外,可能是旧习难改,他们就喜欢成群地蹲在某棵树下侃大山,甚至能从白天待到夜晚。大概是因为志愿兵一直在戒备,加上克劳德像块戴着手铐的雕像,乐于看热闹的人很快就占据了克劳德远处的一排椅子,参观着“展馆”
里展出的珍奇生物。
克劳德不敢回望人们的目光,就和他先前迟迟不愿意回乡探望母亲的原因一样,他感觉那些视线像在他的灵魂里刨根问底。以一事无成的身份,从坐在村口马路牙子的同乡之间走过去是一种历练,可惜他到最后还是没有躲掉这些视线的洗礼。
现在他们会怎麽说?大概是“邻村那个临走时甩下豪言壮志的小屁孩在外边儿惹了麻烦,现在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回来了?”
。或者是“净给人添麻烦的小混混,现在知道回来霍霍乡亲们了。”
坐在原地和回到牢狱之中都有些煎熬,克劳德只能低着头,假装自己是一株没有脑子的植物。
另一边,再次来到医疗所的萨菲罗斯心情分外不错。只是这份情绪在撞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时又平複下去,他盯着从一直紧闭的房间里走出来的霍兰德,忽然觉得有些扫兴。
霍兰德与萨菲罗斯打了个照面,立马让出路来,但眼睛一直往萨菲罗斯身上瞅,像是个保修员在检查出厂的设备。那种令人生厌的眼神太过熟悉,萨菲罗斯停在霍兰德身前,用笃定的语气说道:“你是神罗的人。”
“研究院2系的主任,以前你的体检报告都会交到我的手上。”
霍兰德直接坦白了身份,在萨菲罗斯的视线里后缩着身子。
萨菲罗斯对此人的印象停留在好些年前,霍兰德原本确实是在神罗本部工作,负责神罗新人类部队的定期体检工作,之后突然消失,不知是调走了还是离职了。
“你出现在这里不是偶然吧。”
萨菲罗斯状似随口一问,冰霜已经冻结了眸底。
“我以前在这里的研究所工作,但现在完蛋了,只是找个地方投靠罢了。”
哦,研究所,原来这里也有神罗的研究基地,萨菲罗斯哼笑了一声,这是多麽巧合的一件事情。他骤然挥手,利刃如风般呼啸而过,转眼就架在了霍兰德脖子上。“那麽我可以认为,神罗的研究所和病毒脱不了关系。”
霍兰德举起双手,眼睛瞪得像铜铃,高声辩解着。“别开玩笑了,扩散这种病毒对我们一点好处也没有。我们实验室的课题是新人类基因编辑,也和病毒毫无关系,我可也是受害者。”
“你对病毒的了解有多少?”
“多少?我甚至不知道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所有的猜测都是恶意诽谤!”
霍兰德涨红了脸嚷嚷着,对失去研究所这件事耿耿于怀。“那天我还在吃饭呢,食堂外边儿突然就乱七八糟的,我跟着人到处跑,还以为遇到了恐怖袭击。”
萨菲罗斯把刀压低一些,霍兰德向后抵着墙,喉结上下滚动,两腿打颤。“你就算杀了我也没用,我真的不知道。”
辨认出霍兰德没有撒谎的迹象后,萨菲罗斯眯眼思考着。病毒存在于自然之中,与动物共存,但尼布尔海姆这些年来也根本没有爆发瘟疫的风吹草动。如果霍兰德说的是真话,那就更奇怪了,这种致命病毒究竟从何而来
爱丽丝在屋里听到霍兰德高喊的动静后推开门,看着走廊里的危险情景皱起眉头。她的视线顺着刀刃在两个男人间流转,萨菲罗斯慢悠悠地把刀移开,淡然地告诉她克劳德醒了。
药起效了。
爱丽丝露出五味陈杂的表情,也不得问发生了什麽,登时就跟着萨菲罗斯离开医疗所。霍兰德目送他们关上大门,浑浊的眼珠盯着有些老化的门板,发了会呆才站直身子,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萨菲罗斯带着爱丽丝回到广场上,看到坐在户外的克劳德有些意外。他首先拎起克劳德手腕上严丝合缝的枷锁,挑起眉头,用眼神询问着克劳德。
克劳德收回胳膊,靠在椅背上,哑声说他是自愿这样做的。自愿,萨菲罗斯不太认同这个答案,从鼻子里喷出一声冷笑,几乎是在嘲弄什麽。
听到克劳德正常开口说话的爱丽丝鼻头有些泛红,她背过身子去,跺了跺脚。克劳德看着姑娘跳跃的辫子,支支吾吾地憋了几个气音,最终都咽回了肚子里。
爱丽丝转回来时变回了开朗乐天的模样,她拍了拍克劳德肩膀,“看到你这麽有精神我就放心了,剩下的交给我吧!”
“…这算有精神吗?”
“你居然这麽说?我看你有精神得很。”
爱丽丝嘻嘻笑着,熟练地检查克劳德的脉搏和瞳孔,然后又采了一管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