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起身,也沒抬頭,只懶散地點點頭,算是回應。
月牙白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院子裡,亭中只剩兩人,越浮玉似乎在醒酒,又坐了片刻,才起身道,「大師,我們也走吧。」
她起身時沒站穩,搖晃兩下,扶住桌子才站直。兩人座位相鄰,她晃動時,長發掃過蘊空的手腕,流水一般。
蘊空抬手放下袖子,眼眸低垂,片刻後,主動後退避開一步。
……
今天誦經和往日有些不同。
平時,越浮玉都是換好衣服躺在床上,兩人中間隔著屏風,什麼都看不見。今天,她剛喝了酒,有外人在,也沒辦法沐浴換衣服,只能坐在桌邊。
兩人隔著幾步的距離,不算近,但也不算遠,足以讓蘊空看見永照公主因為無聊而亂晃的繡鞋。
清冷梵音很快響起,「如是我聞。一時。佛在室羅筏城。祇桓精舍……」
雖然夜夜誦經,但兩人見面的次數並不多,面對面的機會更是屈指可數。這會兒,越浮玉單手托著下巴,目光落在蘊空身上,眼神有些渙散。
她想起大申街頭流傳的一段順口溜:科狀元許別時、浪子一笑沈不隨、策馬摘星鄭沈弦,不如佛子道蘊空。
意思說這三人皆不如佛子蘊空,越浮玉曾不屑一顧,畢竟那三人她都認識。不說容色妖俊的沈不隨,就是她那小舅舅,也是十分俊美,但此時此刻,卻有些信了。
燭光下,蘊空神情冷淡寧肅,玄色僧袍一絲不苟扣在脖頸,手執佛珠,修長的五指骨節分明。長袖稍下,露出手腕處淡青色的血管。
幽暗燭火映在臉上,清冷疏離,悲憫孤高。
她不想聽他誦經,她想……
因為醉酒,她的視線絲毫不加掩飾,灼熱地如同火焰,燃燒過身體每一處。
誦經聲驀地停下,蘊空抬頭,他冷淡問道,「公主,您有何事?」
若是平時,越浮玉肯定遮掩過去,但今天思緒不清醒。蘊空提問,她竟真的開始思考,自己有什麼事。
許久後,越浮玉紅唇微動,聲音媚啞低撩,如同誘哄,「大師,你破過戒麼?」
第15章宴會
「大師,你破過戒麼?」
沉謐夜色中,越浮玉單手托腮,好整以暇俯視對方。
她紅唇輕勾,半醉半醒的黑眸微睜,眼尾高挑泛紅,暈出一片撩人媚意。
永照公主容貌極盛,但平時氣勢壓過容貌,不敢輕易接近。可此時此刻,醉酒削彌了凌厲傲然,只剩無邊媚色。繚繞燭光下,如同蠱人心神的艷鬼,勾起深深暗欲。
白櫻送走許別時,剛要進屋,看見燭火中朦朧的公主,臉驀地紅了。
『這誰能受得住!』,她撫著心口「誒呦」一聲,默默關上門,不敢再看。餘光瞥見佛子波瀾不驚的模樣,心中驚嘆,『不愧是佛子,果真無欲無求,公主這副模樣,連她都臉紅心跳,佛子卻無動於衷,真是一心向佛啊。』
窗邊蒲團上,蘊空的神情沒有一絲變化。
他眼神清冷,眉骨冷冽如刀鋒劍刃,看向永照公主的視線如同望著一枚石子,聲音也冷淡無波,「未曾。」
越浮玉看了眼突然關閉的房門,不知為何,輕笑一聲。柔嫩指尖蘸了滴茶水,覆上飽滿紅艷的唇,從左緩緩劃到右,留下一片洇洇水漬。
她斜斜瞥向下方之人,眼底媚意如同水波一般盪開,「那大師可曾想過破戒?」
蘊空垂眸,「亦未曾。」
唇脂沾在指尖,留下一抹淺紅,像沾染了春日桃色。
越浮玉托著下巴,聲音懶散,「本宮一直不懂,你們守清規戒律,究竟為了什麼?若是為了修行,不殺生不偷盜也就罷了,但穿什麼衣服、睡什麼床、幾時吃飯都有規定,實在無用。」
不許睡好床、只能睡地上;不許穿好衣服,非要染成雜色……比丘戒二百五十三條,條條框框將人束縛住,僧人修的是戒?還是佛?
人被禁錮了,心真的能自由麼?
蘊空低下頭,淡薄月光照在側臉上,勾勒出冷硬的輪廓,「攝心為戒。因戒生定。因定發慧。戒只是方法,如渡河之槳。持槳能渡河,持戒方能修心。」
醉酒的越浮玉格外難纏,她像是要問個清楚,字字咄咄逼人,又因為沙啞嗓音泛出幾分媚意,她嗤笑道,「為何要修心?你們修佛的終點又是什麼?脫離六道輪迴?你們總說輪迴苦,可是,如果凡塵真苦,世人為何各個留戀不已?」
酒意忽然上涌,越浮玉還沒說完,便軟綿綿靠在椅子上。
本能很快越意識,她似是忘記對面還有人,後背在軟墊上蹭了蹭,縮成一個舒服的姿勢。還覺得哪裡不對勁,又蹭蹭兩下蹬掉鞋子。
羅襪太松,隨著鞋一起掉在地上,露出白嫩玉足。屋裡炭火旺盛,一點都不冷,地面上鋪著厚厚的地毯,越浮玉舒服地抻了抻腳趾,圓潤粉嫩的腳趾無意識划過地毯上的絨毛——
很快,腳下無意識的滑動有了規律:橫、豎、豎、撇折……
是「蘊」字。
——她在寫他的名字。
腳尖划過之處,地毯上的絨毛被帶起,留下淺淺的痕跡。蘊空閉目,手中佛珠鈍鈍撥過下一粒,「凡人看不透。」
「哦?」越浮玉軟軟哼了一聲,她睜開眼,眼底一片霧蒙蒙的水色,「那大師看透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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