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舉止輕浮、品行不端」,是指李北安他爹那封奏疏,想起同僚的下場,禮部尚書心中一凜,他不敢看皇上的臉色,強撐道,「自古以來,未有這樣的先例。」
越浮玉冷笑,高挑的眉眼揚出凌厲的弧度,「自哪個古?大申之前十四朝,悉數滅亡。尚書大人說這話是何居心?想讓大申步它們後塵麼?」
申帝原本冷肅的眼底凝出笑意,太子也微微別過頭,顫著肩膀偷笑。
身為一家人,他們都曾飽受越浮玉詭辯的摧殘,父子倆日常被女兒懟到啞口無言,如今輪到其他人,父子倆不約而同想著:被懟的終於不是他倆,真是太好了!
禮部尚書徹底懵了。
他只是阻止公主胡來,怎麼好像要叛國似的。
他連忙跪下表忠心,得到帝王一聲不輕不重的冷哼,眼底憤憤地退回朝列。只是離開時,暗暗給弟子使個眼色。
年輕人接到暗示,主動出列,他比禮部尚書更圓滑,「年前大修河道,國庫空虛,恐怕沒有多餘的銀兩興建女塾。」
越浮玉抬抬手,修長的五指在空氣中留下一道淺痕,她無所謂開口,「不必戶部出錢,本宮自行解決。」
來之前,她特意算過自己的身家。最後得出結論,建個學校還是綽綽有餘的。
師出有名、且不用朝廷出錢,如果反對就是居心不良,禮部侍郎氣的快要背過去,官員們也都噎住,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無人反對,申帝配合小女兒,很快應下,東廠督主慶吉趁機開口,「無事退朝。」
越浮玉隨百官跪拜,低垂的面容上,紅唇高高揚起。
*
下朝後,越浮玉去坤寧宮。
鄭皇后在校場,雙手持弓,閉起一隻眼,正瞄準靶子。餘光瞥見女兒,她姿勢不變,淡淡道,「你姑姑剛才來過,給你帶了點東西。」
鄭皇后手中的弓,正是山賊特意在西域求的玄鐵弓,重八十斤,射程千丈,只聽一聲嗡鳴,長箭如閃電般飛過,啪一聲擊碎木耙。
靶子在遠處炸開,鄭皇后撫弓大笑,「果然是好弓!」
能面不改色誇讚差點傷到女兒的武器,只有鄭皇后能做到,越浮玉挑了挑眉,接過宮女呈上的東西,難得嬌嗔,「姑姑來了,怎麼沒等我?」
她出生那年,鄭皇后重病,申帝又剛登基不久,朝中風雨飄搖。為了她的安全,兩人把她送到長公主膝下。
因此,越浮玉從小在姑姑姑父身邊長大,感情深厚,小時候甚至直接喊兩人爹娘。
鄭皇后再次搭上箭,對準另一個靶子,轉頭揶揄,「你說為什麼?」
越浮玉緩緩勾唇,扶額笑起來,「又是姑父。」
姑父原是東廠督主,太。祖對付世家的刀,後來娶到姑姑,依然是刀,只不過改成對付所有阻礙他和姑姑在一起的人。
姑父黏姑姑,已經是老生常談,不值一提,越浮玉翻看姑姑送給她的東西,越看越驚訝,「這是……姑姑所有帳本和地契?」
長公主多有錢呢?
當年大申沒錢修城牆,她出錢;當年打仗,國庫周轉不開,她以一人之力供給天下兵馬。
字面意義上的富可敵國。
「不是所有,但也是大部分,」鄭皇后瞥了眼帳本,看見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飛快移開視線,生怕看久了頭疼。
她瞄準靶子,迅放開長箭,又一個靶子炸開,才滿意地開口,「聽說你要辦女塾,怕你沒錢,她替你出了。」
這些錢,別說一個女塾,就是幾百幾千個……想到這裡,越浮玉陡然抬頭。
頂著女兒驚訝的目光,鄭皇后笑容溫柔,「就是你想的那樣。浮玉,有些事,不止你一人在做,我們都在做。」
女塾的想法並非第一次提起。
十年前,鄭皇后和長公主已經提出過辦女學,可惜很快被世家壓下去,但她們始終沒放棄,直到十年後,她們的女兒又一次提出此事,而這一次,她成功了。
指尖微顫,越浮玉緩緩捏緊帳本,她忽然意識到,姑姑給她的不僅是錢,而是殷切的期盼與祝福。
這條路雖難,但她從不是獨自一人。
鄭皇后最後提醒她,「你提出這件事的時機正好。春闈快到了,你父皇也有意削弱世家。世家們忙於爭權抗爭,不會多管你。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們即便不費心思專門對付你,也能阻礙你。」
越浮玉明白這個道理。
世家甚至不用直接出手,只要隱約放出話,他們不娶這樣的女子,一大部分人就會退縮。
她走到母后身邊,學著對方的樣子,艷紅指尖捏緊弓弦,果不其然沒拉動。
越浮玉理所當然問道,「該怎麼辦?」
鄭皇后握著女兒的手,同她一起拉開弓,「浮玉,你很聰明,做事直來直往,這是你的優點,也是你的缺點。母后告訴過你,人的問題,永遠是最好解決的。」
她帶著女兒瞄準,「你府里不是有個蘊空法師麼,他在民間聲望極高,若是他開口支持,必能事半功倍。」
越浮玉一頓,長箭破空而出,擦著靶子飛過。
*
晚上,蘊空來東苑誦經。
他到時,永照公主站在門口,她仰著頭遙望夜空,漫天星辰倒映在瞳孔,如同細碎的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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