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如实回道,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起来如朗朗烈日,灼人伤眼。
纵是兴儿,也从没见他家琏二爷笑成这样过。偏偏这样热烈地笑,倒让他觉得后脖颈直发凉。二爷而今肯定不是因为高兴才笑的,所以……
兴儿悻悻地看向那个名叫孙绍祖的人,一脸奸相,哼,活该他被二爷盯上了!
贾琏?
孙绍祖惊得差点把眼球给瞪出来。
“你就是外头沸沸扬扬谈论的那位监军?要大家种新庄稼的监军大人?”
“孙公子何必故作惊讶,你早就知道我了,不是么?”
贾琏无聊的摆弄着手里的玉扇,转而不咸不淡的抬眼,一双清朗的墨眸还无保留的展现在孙绍祖面前。
孙绍祖愣了,痴痴地和贾琏对视片刻,心里竟生了几分忌惮之意。明明才见,明明是他算计至此,怎么而今人真来了,他竟然怕了。
孙绍祖强装镇定,笑着冲贾琏拱手道:“失敬失敬!说起来咱们两家的祖上还颇有渊源,而今咱们能在这西北荒芜之地再碰见,那可真是天大的缘分。晚辈孙绍祖再拜琏兄长一次!”
“孙公子未免太客气了,称兄弟,我们不合适。”
贾琏口气讥讽道。
孙绍祖心中一震,呆了呆。
“嘿嘿……监军大人说得对,我们孙家哪能跟您们荣府相提并论呀。说起来,大人近日来这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孙绍祖口上故作疑惑,心里头早是一副得意之色。当初他把附近这十二个村县的乡绅挑唆的反抗情绪极高,目的就是为了让贾琏在推行新品种的时候受阻。然就是要让贾琏知道晓得了自己的厉害,主动上门来求自己。
瞧瞧,今日果然应验了。自然要狠狠讹他,谁叫他瞧不起自己!然后再趁机谋个一官半职,回京做官,光宗耀祖去。
“听李麟说,是你带头挑唆大家说这些新品种不能种,还说朝廷派发种子有毒?”
孙绍祖本来还以为贾琏要开口求他,一听这话脸色煞白,吓得魂儿都没了,忙站起身跟贾琏解释:“冤枉,我万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口上这样说,孙绍祖心里却还在腹诽:这个李麟,竟然把自己给卖了。他不是说他跟朝廷有大仇么,而今却如此坦白跟朝廷招供了!
“前几日更厉害,几十个农民在你的挑唆之下,竟半路劫车要取我的性命。多亏我当时反应及时遏制了情况,不然今天恐怕只能化作冤鬼来找你。孙绍祖,我与你近日无仇远日无怨的,你因何要如此设计谋害于我?”
贾琏的声讨没有半愤怒的口气,反而是声音淡淡的,跟平常说话一般。
但这话入了孙绍祖的耳,就剧变成了阴测测的威胁口吻了,听得他从内到外都发寒。
能把本该愤怒言论说得如此轻松的人,本就很可怕。
孙绍祖吓得噗通一声跪地,忙解释自己是被冤枉的,“我不过是给那些乡绅农户出出主意,讨口饭吃罢了。那等忤逆朝廷,谋害监军大人的事儿,草民万万不敢做,更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你的确担不起,有胆子做没胆子认!也别解释,我今日来不是听你解释的。只是来瞧瞧,传说中的人物到底是何等模样。”
贾琏目光定定的落在孙绍祖身上,转而风轻云淡的移向别处。半晌,就在孙绍祖紧张地冷汗直流磕巴得说不出话时,贾琏才缓缓再道,“也不过如此,叫人失望了。”
孙绍祖被贾琏用这样无奈地口气评价一句,恍若当头被泼了一桶冷粪水,备感受辱,内外都不是滋味。
孙绍祖强力控制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对贾琏狡辩道:“大人,凡事都有两面,您万不可只看一面。有些农户们本就是无耻下三滥的刁民,不服朝廷管制已久,心中早就有了反意。我身为参谋,帮他们跑腿办事,四处游说,自然是依附着他们的意思来发表言论。这就跟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一样,人家极力主张的主意,我能拗着来么?自然是顺从着他们的本意说,把他们伺候舒心了,才有钱可拿。大人所言的挑唆之名,我实不敢当!至于李麟,他本就是个鲁莽冲动的小子,大人或许不知道,他和朝廷有大仇,他舅舅一家就是因为衙门当初的一声令下,才全遭了难。”
“早听说你巧言善辩,今日见,果然如此。孙绍祖,你纵然有一张巧嘴,能把黑得说成白的,又如何?”
贾琏眯眼看他,满嘴讥讽。
孙绍祖不解地望着贾琏,完全不懂贾琏说这话的意思为何。
贾琏动了动眉毛,冷笑道:“我就是不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