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二人之间就是一阵尴尬的沉默,明明还有一层少师与学生的关系,可现在却像是两个对家,谁也不看谁,又像是不怎么熟悉似的。
陛下很是奇怪,左右看看,指了指房相如,冲漱鸢笑道,“鸢儿,你欺负房相啦?怎么朕瞧着,你像是和他有什么过节。”
“没有!”
宰相和公主异口同声地回答了一声,叫两人都吓了一跳,诧异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对视上,却又在数秒内双双弹开,各自别过脸谁也不再说话,又尴尬又彼此瞧不上似的。
陛下以为是公主又做什么任性的事情,叫宰相批评了,于是笑笑道,“房相,永阳公主朕算是惯坏了,偶尔性情娇扈些,你看在朕的面子上,不要为难她。”
房相如心里翻涌苦涩,从头到尾,是她在为难自己还差不多,可眼下能说什么?他只好抬了抬袖,硬着头皮沉沉道,“臣不敢。”
公主按压着心里的悸动,故作淡定地扭头不看他,转而问起父亲,道,“儿听见大角观有怪僧念经,父亲,这些丹药实在怪的很,你不要再食用了。”
陛下温然地笑着从她手里拿回来木盒,道,“父亲无碍,倒是你,你的终身大事是不是该定下来了?”
他说完,看了下房相如,道,“听房相说起他的义子宋洵今年要考明书科了……年少有为啊。”
漱鸢摇头不喜,喃喃道,“明书科有什么好的?有志之士都去考进士科了!”
她朝下看了一眼宰相,将话头往他身上引去,“父亲总想着给我做媒人,不如给房相做一做,房相劳苦功高,府上连个侍妾都无。”
房相如暗暗抬眼睥了她一眼,连忙推辞,“陛下!臣一个人习惯了,再多一个人,臣会不自在的。”
“鸢儿说的倒是有些道理,以后宋洵成亲了自立门户,早晚从你的府邸搬出去,到时候偌大的院子房相孤单身影,朕看着也很难过啊。”
说着他微笑着看了看身边的漱鸢,似乎下了什么决定。
公主与宰相都不再说成亲这个话题,各自进言陛下少食丹药后,双双退出含凉殿。
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天上的炎炎烈日被乌云遮住,风过云卷,天色转阴。
漱鸢与房相如并肩走下宫阶,俩人立在那沉默一会儿,却谁也没走,仿佛都在等着对方说话。
公主性情急了些,见宰相稳如泰山,实在扛不过他,终于还是先不冷不热地开口了,“听说翰林院那头都散了,房相一会儿要回去了吗?”
房相如也不看她,眼神发虚地飘向远空,淡淡回答道,“臣还有些事务处理……”
说完,他似乎觉得对自己的回答不大满意,于是负着手,进一步解释道,“臣一会儿先去弘文馆取些书简,然后给崔内侍和窦尚书各送去,这些都是今年科举的题目出处,需要共同商议;之后臣就回中书省忙了……大概会忙到过了夜禁,走不了的话,就还在内室睡一晚。”
房相如说完,又觉得自己好像话有些太多了,她不过是客气问一句,自己却解释了一大堆,连行程打算都告诉她了。
公主倒是有些不可思议,问道,“送书简这事情不都是叫内侍做就可以了么?房相何必亲自跑动呢。”
宰相心虚地咳了一声,嘴上虚应着说其实不远,“走动走动也好。”
他想,其实还是他自己心里过意不去,上次在府中出了那种事情,他后来回想起来也觉得万分窘迫,总想着哪日在宫中偶遇她的话,可以亲自解释几句。
谁想,她倒好,消失了似的,他再也没有在中庭见过她。本来想着会不会在太极宫那边遇见她,这才打着送书简的旗号,在太极宫和大明宫之间奔走。若不是这次陛下召他入内朝,他还真的碰不上她。
公主不说话了,宰相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垂眼偷瞄她的神色,只见公主脸色淡淡,倒是没不高兴。
总之,还是自己被她讨厌了吧。宰相不由得苦笑,只好认命。
回想起上次,他的确是气坏了,谁叫她那时候说了那么多伤他心的话!将他的一番心意践踏了,还说是打算以色换权。
想想他也是较真……一个小姑娘,拿着这么大的权力,能干什么?
房相如等了一会儿,见公主没有打算继续谈话的意思,心里有些沮丧,只好躬身淡淡道,“公主无事,那……那臣这就走了。”
他说完,悄悄抬了一眼看她,却不见她有任何动容。
“那我送送房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