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荣堂修建在张府的中轴线上,乃是张府核心建筑,平日里会客都在这里。
王会同忐忑的坐在大厅内,早有仆从奉茶伺候着,只是他心里不大自在,时不时的拍打着衣服上褶皱。
环视着宣荣堂内青砖蔓地,上面铺着上等的波斯地毯,几根墙木做的堂柱,粉上黑漆折射着幽幽的光泽。
大堂摆设的家具,乃是用清一色的上等水沉木打造,中堂上挂着的北宋山水大师巨然和尚的真迹《春江图》,两侧楹联乃是元代大家赵仲穆亲笔所提。随意摆设的几样古玩玉器,也都有来头,真是世族之家,虽然几经沉浮,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再一想自己走的悔婚那一步棋,真可谓是肠子都悔青了。
那日他是看了又看,怎么看张牧也是傻子,谁曾想,这还没几日,这子竟然中了案。
更加重要的是,他唯一的亲人周姨娘归天了,如今偌大的家业都成了张牧的,这正是人算不如天算,当年是费劲了力气才攀上这门亲事,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怎么能甘心?
所以今日来碰碰运气,反正张牧只是个孩子,他又做不得主,听闻张家老族长还住在这里,今日如果见到老族长,这事情怕就成了一半了。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便看到七八个厮抬着张牧走进了宣荣堂。
王会同急忙起身,只是没有看到老族长,眼底便闪过了一丝失望。
松纹急忙从藤凳上扶起来张牧,张牧虽然腿上有伤,不过修养几日,已经长出了新肉,走路虽然不方便,扶着站起来问题不大。
“王先生,晚辈有伤在身,便不给您行礼了。”
张牧着,便坐到了椅子上。
“不必不必。”
王会同急忙陪笑着。他再抬头看张牧,身上穿着一件云罗纹缎面百花穿蝶织金直身,头梳成络子,束着镶嵌着拇指大祖母绿的紫金冠,面容俊朗,目光炯炯有神,正是偏偏美少年,富家公子哥。
一时间看的王会同都恍惚了,这和他那日见的,那里是一个人?
“牧之,听闻你姨娘的事情,万分惋惜。你也不必悲伤。免得耽误了学业。”
王会同笑道。
“松纹,给我沏庄里新送来的碧螺春。”
张牧也不理他,只是管吩咐道。
“牧之啊,你的伤还碍事不碍事了?”
王会同讪讪的问道。
“先生,你尝尝这新来的碧螺春,雨前新茶,高山茶树,味道很鲜的。外面这一丁就要一贯宝钞。十分难得。”
张牧淡淡的笑道。
“老夫刚才已经尝过了。果然不错。”
王会同笑道。
“松纹,给先生包一些,一会让先生带走。”
道这里,没等王会同寒暄,张牧便接着道:“先生来专程看我,又岂能让先生空手而归?”
王会同听到这里,心里一喜,暗道:“看来这孩子还是念着旧情,懂得孝敬。”
便笑道:“牧之你太客气了。”
张牧一笑,便问道“王先生和家父早就认识了吧?您知道,咱们这读书人,听的是先贤之道,学的是济事文章。圣人教我们做人,先这心就一定要善良。我这府里,来条狗都会让他好吃好喝送走。这不算什么。”
大厅里的仆从听到这里,当即一个个都低下头了,一个个身体微微的颤抖着,想笑又不敢笑。
王会同一脸尴尬,还没开口,张牧便又道:“起狗来,你看我府内大黄就是一个好榜样,所谓狗不嫌家穷。你让他滚,他也不滚,谁知道有一日,我只是训斥了它两句,他便再也不理我。估计它要是会话,一定跟我:对不起主人,您让我滚,我一不心滚远了。看来畜生终究是畜生,你对他好是没用的。”
当下,大堂内的下人头低的更低了,松纹的下巴都低住胸脯,颤抖的更厉害。
“畜生不听话也是有的。”
王会同只当他是一个孩,便随意的笑道,只是刚完,看到四周的仆从都在偷笑,不禁怒道:“牧之?你是在骂老夫?”
“当啷”
一声,奉茶的丫头把托盘掉到了地上,急忙欠身捡起来,又急忙弓腰给张牧欠身表示道歉。而孙纹手里捧着托盘已近如同筛糠一般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