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鬼门大开之日,风没了昨日那么大,但却更显阴寒。这夏日之夜本不该这般寒凉,小七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单衣,看了一眼天上的圆月,无来由地打了个寒颤,便快步要走进屋子里去。这时,院落外头突然传来一阵细碎声响,像是有人走在石子路上,轻轻地,踢着了石子。小七一个激灵,但还是喊了声:「谁?」走到院子外头,探了探。便也是同时,小七见着一片白色的衣角,消失在长长的小径之末。他皱起眉头,没想太多便即刻追了上去。内衙里的仆役穿的都是灰色的衣衫,没人穿白衫的,更因为里头住的都是衙门里最重要的人物,小七心里一紧,便追着白衫跑了出去。踏在石子路上,夜风寒凉,袭得人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鸡皮疙瘩。风里似乎有细碎人声,但尽管小七内力之高,也无法听得那阵重复再重复的声音是在说着什么。追到了施问的院落之前,小七眉头一皱,拐了个弯进了施问的小院。施问房里的灯火已熄,看来已经入睡,小七心里盘算着,追着的人轻功还真厉害,明明上一刻还能听见一点声响,下一刻追上来却连个人影也不见。站在前庭当中,小七皱了眉,压低声音说道:「不知是哪路的英雄好汉,来到归义县衙门所为何事?施大人夜里不办公,若有冤屈明日请早;但若另有所图,即刻便出来罢,归义县捕快在此,早点做个了结,大家都好回去睡觉!」小七声音停后,等了片刻,还是没人出来。他来回走了几步,心想宵小或许因为形迹败露,给自己一番话吓跑了,于是又到施问房门外听了一下门内动静,确定里头只施问一人平稳入睡的呼吸声后,便一步三回首,边走边注意地回房去。「真是奇了……」小七边走边是疑惑。到底是谁进来了内衙,却又悄悄地走了?若是要伤害施问,那尽管杀气隐藏得再好,以他的武功,就算是武林高手,他也能察觉人躲在何处。可里头除了施问以外分明就没其他人,那那个人究竟是为何夜半闯入内衙?不成……小七心想。明日得和南乡说说才成。这归义县那么大一个衙门,夜里却只有十几个人守着,而且守的都还是外头。虽说兰罄武功极高,发生什么事内衙有他一个就够,可那人脑袋不太好使,有时又会突然发狂,说什么也得多派几个人,护着施问安全才成。毕竟整个归义县百姓的安危福祉,都系在施问一人身上,这人可半点事都出不得。小七慢慢往外头走去,想着这些事情之时,突然,一片白色的衣摆映入了他的眼帘。「啊……」他愣了一下立即回神,抬起头来往前方看去。但不看还好,一看,又是一愣。小院子的入口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少年身形消瘦,身着毫无花样的白色衣衫,夜风吹来,原本该被拂动的少年衣摆静静地停在原处,连少年脸颊两侧细细的发丝也柔顺地停留两旁,彷佛那阵风只是小七的错觉一般。少年有一张芙蓉般美丽的脸庞,一对眉毛浓淡合宜,一张瓜子脸小而精致,一双大眼如泣如诉,眼中含着点点泪水,樱桃小嘴轻轻开启,细碎的声音传来,却显得幽微,令人不寒而栗。小七越看越觉得少年眼熟,静了半晌,仔细听着少年开口说出的话,终于听清楚之后,整个人忽地倒退一步,如同筛子一般抖了起来,脸色也化得惨白。他认得了这少年是谁!这少年、这少年不正是自己从溪边扛了回来,亲自放上验尸房木台上的无名男尸吗而且,少年嘴里说出的是:「我冤啊……」小七双腿一下子就软了:「奶奶、奶奶、奶奶个熊啊……」他跪倒在地,用爬的往小院里头爬去。死掉的人怎么出现了啦!而且还喊着冤。喊着冤就算了!干什么站在他眼前啦!小七吓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他手抖脚抖地爬,爬啊爬地,好不容易爬到了施问门前,那双穿着白靴子的脚也飘啊飘地,飘到了他眼前。啊啊啊啊啊──小七连叫也叫不出声,只能在心里凄厉地呐喊着。「大人……冤魂死得好惨啊……」少年低声啜泣,声音一下子像在远方,一下子又飘到耳旁,听得小七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