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辰一手拿着酒壶一手端着酒杯,正在给自己倒酒,也不知道从宴会开始到现在喝了多久,注意到众人的目光,身后的小厮轻轻拉了他的袖子,附到他耳边说话。
楚逸辰听完,掀眸望向宋挽。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宋挽看到他被酒气熏染得红的脸还有眸底氤氲的缱绻深情。
楚逸辰醉了。
宋挽一颗心悬起来。
楚逸辰一直觉得喝酒误事,不管在什么场合,饮酒最多不会过三杯,宋挽不知他醉酒后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赵黎唯恐天下不乱,看着楚逸辰又问了一遍:“贤侄可愿与顾廷尉切磋一番剑术?”
楚逸辰问:“与顾廷尉切磋可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
赵黎蛊惑着问,楚逸辰定定的看着宋挽,半晌失笑道:“顾廷尉手上,没有我想要的。”
他的阿挽从来没有掌握在任何人手上,她只是,不要他了。
赵黎不死心,还想挑拨离间,让楚逸辰和顾延廷当众打起来,不过还没开口,一直坐在一旁看好戏的帝王沉沉道:“辰儿不愿切磋便罢了,朕看这些歌舞也看乏了,顾廷尉不如为大家舞剑助助兴吧。”
宋挽敏锐的注意到陛下用了“助兴”
这样的词汇,他是打心底瞧不上顾岩廷,所以给他封了虚职,连他的庆功宴都不出面,现在甚至直接让他当众舞剑。
赵黎再怎么狂妄也是不敢跟九五之尊叫板的,而且陛下的态度分明是看不上顾岩廷,赵黎听得很顺耳,喝了杯酒噙着笑看好戏。
“微臣遵旨。”
顾岩廷应了声走到大殿中央,立刻有宫人奉上长剑。
瀚京的世家子弟几乎都有佩剑,剑鞘会嵌上宝石,佩在身上更显威武不凡,但用到的时候不多,更不会有人像顾岩廷这样,每日雷打不动的在卯时起床操练。
御用的剑鞘更是贵气逼人,然而到了顾岩廷手上,却陡然染上边关的苍茫寒凉。
顾岩廷尚未有动作,众人便不自觉屏住呼吸。
片刻后,顾岩廷眼皮微抬,冷锐的眼神如见血封喉的刀刃射向众人,他手腕一转,剑鞘便被震得飞出,直的插到窗棱上!
和舞刀的时候不同,舞剑的时候,顾岩廷的身姿变得极为轻盈,像是和那把剑融为一体。
他在边关练的都是杀人的招数,和那些世家子弟的花架子不同,舞出来的剑少了美感,一招一式却都蕴含着势不可挡的杀机,哪怕明知道他只是在表演,众人也不可自抑的感到后脊骨凉。
舞到最后,顾岩廷挽了个漂亮的剑花,随手一掷,长剑没入窗棱上的剑鞘之中,整个剑身微微嗡鸣震颤。
剑鞘之前被顾岩廷掷出四五米远,顾岩廷方才连看都没看剑鞘一眼,就把剑掷出,剑却分毫不差合入剑鞘,如此精准,说是有百步穿杨的能力也不夸张。
在座的武将皆变了脸色,他们有的是靠真本事入朝为官的,有的则是托关系走后门坐到如今的位置,但在瀚京的繁荣酒色中浸染多年,个个早就成了酒囊饭袋,顾岩廷今日露这一手,让他们有了深深的危机感。
剑离了手,顾岩廷周身气息收敛,恢复平日的清冷疏漠,拱手行礼,温和道:“花拳绣腿、不值一提,让诸位见笑了。”
众人仍沉浸在他最后一剑的气势之中没有回过神来。
“好剑法!”
不知是谁先回过神来,带头鼓掌,众人被惊醒,稀稀拉拉的跟着鼓掌叫好,许莺莺眼眸亮,鼓掌鼓得十分用力。
赵黎有点绷不住,脸色很难看,他是想让顾岩廷出丑的,顾岩廷却出了这么大的风头,这不是故意跟他作对吗?
赵黎恨得咬牙,陛下却很高兴,毕竟顾岩廷有本事,对昭陵来说是好事。
陛下对顾岩廷改观了一点,扬声道:“好马配好鞍,宝剑配英雄,这把剑唯有在顾爱卿手中才能挥这么大的威力,就赠与爱卿吧。”
顾岩廷没有推辞,拱手道:“谢陛下。”
顾岩廷回到席间坐下宋挽离得近,将他脸上一闪而逝的张狂看得分明。
陛下和瀚京这些世家大族自诩高贵瞧不上顾岩廷出身草莽,却不知,顾岩廷心里也不一定瞧得上他们。
接下来的宴席没什么特别的,陛下觉得乏味很快离开,他一走,其他人也都66续续离席。
申时过,宋挽和许莺莺随顾岩廷出了朝陵殿。
除了那把剑,陛下还赐了一些赏,都由宋挽捧着,宋挽低着头,规规矩矩走在最后,过了广陵门,引路太监止步,皇宫的繁荣与喧哗慢慢远离,走着走着,顾岩廷突然低低的嗤了一声:“窝囊!”
语气和上次参加庆功宴后回来一样,充满嘲讽讥笑。
许莺莺被这两个字吓了一跳,环顾四周,虽然没看到什么人,一颗心还是不安的打起鼓来,加快步子走到顾岩廷身边,低声说:“顾郎今日独领风骚,还得了陛下的赏赐,是极风光威武的呢。”
许莺莺不明白顾岩廷为什么会觉得窝囊,这话不是安慰,而是自内心的觉得顾岩廷今天很风光。
顾岩廷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而后扫向落后两步的宋挽。
宋挽跟着停下,捧着一堆珠光宝气的封赏,脑袋低垂,只留给他一个安安静静的窝。
顾岩廷只看了片刻便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明明他一个字也没跟宋挽说,许莺莺却觉得他和宋挽之间达成了某种她无法窥探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