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茫然地看着镜中的自己,镜子里的人既熟悉又陌生,那是时间长河另一端的自己,透过镜面,他看见伊莱亚德正朝他走来,最后和他一起站在了镜子前。
“这是一个小小的副作用。”
伊莱亚德的声音很镇定,“不用担心,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多久的。”
它半跪在埃里诺身后,轻声说道:“很快你就会再一次长大。”
“是吗?”
埃里诺看着它,眼中流露出希冀:“是你为了治好我才导致这个副作用出现吗?”
他渴望看到伊莱亚德点头承认,这样之前缭绕在他脑海中的可怕猜想就能顺理成章的消失,但是,伊莱亚德摇头了。
这个微小的动作让埃里诺感到头晕目眩。现在,他身体上的不适已经完全消失了,但是精神上的恐怖却更胜从前,他抓着伊莱亚德的手,对方的手掌光洁而干燥,但埃里诺的手心此刻却全是冷汗。
“你知道生了什么,对不对?”
他惶恐地看着这个人工智能:“你知道生了什么!告诉我!”
“我渴望这样做。”
它说:“但是我办不到,我的程序被锁住了。”
埃里诺的身体变回了他孩童时期的状态,但这仿佛对他的大脑也造成了影响,伊莱亚德轻而易举地就转移了话题,它用蛋糕和热饮来对付埃里诺,再佐以一本色彩鲜艳的童话故事书。埃里诺在这一连串攻击下很快晕头转向,只顾着抱着童话故事书一个劲地看,完全沉浸在这陌生而奇异的故事中,连自己原本的害怕都消失殆尽了。
伊莱亚德摸了摸他的头,埃里诺现在这个状态它再熟悉不过了,它完全知道该如何跟现在的埃里诺相处并哄他高兴。
头一段时间,日子过得十分顺利。年幼的埃里诺非常好哄,尽管他的脑海中还留存着清晰的记忆,但他看见巧克力就走不动路,摸到玩具士兵就停不住手,每当埃里诺打算和它谈谈有关自己经历的话题,它就会十分自然地拿出一个埃里诺从没见过的玩意儿。
这些玩意儿通常能第一时间吸引埃里诺的注意力,并且将他迷得神魂颠倒。他处在这样的幸福中,别的自然就无暇去想了。
他的缩水并不仅仅是外表的缩水,这是生理和心理的双重退化。任何一个成年人都能用这些东西轻而易举的让一个孩子安静下来。
伊莱亚德是一个纵容又溺爱他的“家长”
,小时候埃里诺的祖母为了防止他蛀牙,通常会严格地控制他的甜食摄入量。但伊莱亚德却从不限制这些,它甚至还为埃里诺专门建造了一间真实意义上的“糖果屋”
(当然,是建立在室内)。
它每天会为埃里诺清理一次牙齿,随后便将通往糖果屋那间房间的钥匙交给他,放任他按自己的心意在糖果屋里啃来啃去。除此之外,它还为埃里诺专门建造了一个游戏屋,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玩具,还有一间图书室,装潢清,里面摆着适合埃里诺阅读的书籍。
通常,埃里诺的一天都会消耗在这三个美妙的伊甸园里,伊莱亚德前三天没有对他做出任何限制。但在第四天,它为埃里诺规定了严格的作息时间,什么时候可以进糖果屋,什么看书,什么时候玩玩具,什么时候上床睡觉……它都规定的清清楚楚,要求埃里诺必须按照它的规定度过这一天。
埃里诺每每清醒过来,想要和伊莱亚德谈一谈,不过总是没有成功。身体的缩小不可避免地引的颅骨的缩小,而颅骨中的大脑也理所当然地从育成熟的状态退回育不成熟的状态。他用自己学过的理论试图和伊莱亚德谈判,但口中说出的却是毫不严肃的童言童语,他试图组织起严肃的口语,这能够成功,但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终于有一天,埃里诺经过几天的努力,用自己在阅读室里的时间草拟出了一份严肃的讲稿,修改完善后便把它背下来,准备在晚餐的时候用来对付伊莱亚德。他年纪不大,对自己却充满了自信,他认为他一定能够说服伊莱亚德。
于是他开始了,在晚餐时,他要求伊莱亚德坐在他对面,他踩上椅子,营造出身高差距,想从细节处奠定他获胜的结局。伊莱亚德看着他,并未对此表什么意见。
埃里诺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背书,他从“我要求得到一个回答”
背到“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
,然后他有点想不起来接下来是什么了,站在椅子上卡壳了一会,他低头看着餐桌,努力地回忆着。
然后,他现,餐桌似乎在往下陷,等餐桌的下陷停止后,他立刻意识过来,不是餐桌下陷,而是他长高了。
他的生长很迅,同样,这也是生理和心理的双重生长。
刚才的举动还历历在目,原本自信的埃里诺立刻遮住脸跳下座椅,感到无比的尴尬。
他走到落地镜前查看自己,现自己现在正处于十六岁的状态。
伊莱亚德对待十六岁的埃里诺和对待八岁的埃里诺采取的态度和手段是不同的,这一次,在埃里诺的追问下,它并没有采取逃避态度,它只是简单的告诉他:“我不能透露给你,我的程序被锁住了。”
埃里诺十六岁的时候上的是走读制的中学,和大学的他不同,还未完全独立,因此也比较容易对付。伊莱亚德为他准备了一间专门用于组装模型的“工作室”
,他对伊莱亚德的好感便很自然地提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