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细看的真切,她转头看向顾韫章。
顾韫章只吃茶,未答,站在他身后的路安道:“是韩员外家。”
韩忠吗?苏细是听说过的。此人正直如青天,嫉恶如仇,奏疏“五奸十大罪”
弹劾顾服顺,宁死不屈。最后却被圣人下了狱,惨死牢中。而他家这位大娘子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曾伏阙上书圣人,言愿以自己的首级来代替韩忠受诛,不过此事最后不了了之,听说是被顾服顺扣下了。
“若是韩员外家,怎么住在这里?”
“韩员外一生清廉,便是这四方小院,还花了大半积蓄。”
京师府内,官员众多。除圣人宠幸特赐宅院外,其余官员皆是自建宅第。只要在明律范围内,便可规制宏敞,有别普通百姓。可穷得像韩员外这样的,苏细却属实没见过。
小娘子捧着手中粗糙茶杯,神色凝重地垂眸,感觉这世间仿佛被罩上了一层巨大而细密的网。这张网密不透风,无处透亮,但凡有人企图挣扎脱逃,或消亡,或共沉沦。无法挣脱,若想生存,只能共堕。
这就是如今的朝堂。
苏细转头,看向顾韫章,她问,“你是故意带我来这里的?”
男人脸上露出讶异之色,“娘子在说什么?我只是带娘子过来吃茶而已。”
苏细抿唇,神色疑狐的上下打量顾韫章。她心中有一个隐隐的猜测,但这个想法太疯狂了。
一个瞎子,能干什么?
回去的路上,苏细坐在马车里,侧身贴着马车窗户,还在想方才的事。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韩夫人的脸,她隐隐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可她想不到自己能做什么。
苏细觉得自己是如此无用且无奈。
“娘子,今日的茶如何?”
坐在一旁的顾韫章突然开口。
苏细尚沉浸在方才之事中。“不好!非常不好!”
小娘子秀眉蹙得紧紧,那张美艳的脸都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顾韫章摩挲着手中盲杖,缓慢开口道:“我本听说今年出了很多新茶,才邀娘子出来品茗,却不想竟惹了娘子不快。”
听顾韫章还在提茶,苏细心中怒气更甚,有些迁怒,“那茶里头掺了旧茶,你没喝出来吗?”
话罢,马车厢内陷入沉寂,苏细有些后悔,她张了张嘴,正欲道歉,却不想那边顾韫章一脸淡然道:“哦,是吗?”
男子沉吟半刻,突然道:“报官吧。”
“什,什么?”
苏细没反应过来,她睁着一双美眸,一脸呆滞。
顾韫章拿起盲杖,轻敲了敲马车壁,“路安,去京师衙门。”
……
当京师府尹急匆匆穿戴好官服出来时,便见那位左丞家的大公子立在堂上,要告的,居然只是一间茶楼里头的新茶内掺了旧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