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束金冠,穿一件宝蓝底菖菖蒲纹杭绸直裰,面容和从前又有些不同,已经越来越像正元帝,说起话来更是不徐不疾,一派少年谦谦君子的气度。
这样大的变化,谁能想到几年前他还是个不会说话的野孩子呢?
顾茵心头一软,尽管知道他这是“围魏救赵”
——今天这样的场合,他还想着酒楼生意的事情是虚,想满足他妹妹的口腹之欲才是真,依然点头答应道:“那就照你说的办。”
顾野笑起来,小玉笛懵懵懂懂的,只是看着他们俩都笑就也跟着咧了咧嘴。
很快晚宴就开始了,小丫头又被抱了出去,她像模像样地待了一整天的客,逢人不管认不是认识,都送上一个甜甜的笑。
武青意的很多旧部都是粗人,嗓门大的很,她也不怯场,还大胆的伸手去够别人的络腮胡。也不是扯,就是轻轻碰一碰,然后眼睛亮亮的“哇”
一声,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今日来赴宴的宾客就没有不夸奖她的。
晚宴开始没多久,她夜奶都没喝,直接在她爹怀里睡着了。
顾野就把她抱回了后院。
顾茵让奶娘先把小丫头抱下去,顾野放心不下,放轻了手脚将小玉笛递给奶娘,又叮嘱奶娘道:“妹妹下午吃了一小块蛋糕,夜奶没喝,晚间你需多留意一些,万一她要是肠胃不舒服或者肚子饿了醒过来,随时喊人。”
奶娘连声应是,而后才把小玉笛抱了下去。
看到自家大崽还在目送小崽子,恨不能陪她睡上一整宿,确定她不会不舒服的模样,顾茵无奈道:“你别这般,咱玉笛身体随了她爹,身体好得很,长到现在都没有过头疼脑热的,而且府里还有你师公一直在研究各种药膳给她补身子……你这般事事郑重,小心往后把她养娇了。”
顾野还是那句,“妹妹是我盼来的,我对她好是应该的。小姑娘娇一些也无碍,我总是能护着她的。”
兄妹俩感情好自然是好事,而且顾野虽对妹妹好,在教育方针上却不会横插一脚,所以顾茵也不多说什么,挥退了更换茶水的下人,她开口道:“娘娘走之前,和我提起一桩事。”
顾野拿起桌上的茶盏,道:“那我应是知道了。母后是提起立储的事儿了吧?”
顾茵点头,“他说你推拒了,你怎么想的?”
顾野笑着眨眨眼,“娘是想听虚一点的,还是实在一点的?”
顾茵笑着抬手,“人都说你越来越稳重老成,那是没看到你私下里这么贫的一面。”
顾野夸张地做势躲开,而后才正色道:“好啦,不和娘逗趣儿了。我那个志向娘是知道的,但那是不怎么明白事理的时候想的。有句话,叫‘无知者无畏’,我那会儿大概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连太子之位是个什么概念都不明白,只觉得当皇帝当太子威风。如今大了,懂得多了,知道太子之位意味着什么,便知道得慎重对待了。”
他顿了顿,抿了口热茶,才接着道:“这是其一。其二,皇家最忌什么?自然是大权旁落,纵观历朝历代,多少少年太子上位之前还是父慈子孝,长成之前却让亲爹给收拾了。父子阋墙只是一遭,于朝廷来说也不是好事。新朝根基还浅,所以我想等一等,等到父皇再多掌几年大权,确保太子不会对他的皇权有影响,而后再顺顺当当地把太子之位给我。”
“原是如此。”
顾茵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还有个其三呢,”
顾野说着也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想搔头,又把手放下,“当了太子,住在东宫,便不是随时能出宫的烈王了。娘和叔、爷奶还能时不时进宫和我见面,妹妹怎么办呢?她前头十天半个月不见我,再见面都得费好一会儿功夫才认出我。她又这么小,出去吹了风有个头疼脑热的可怎么办?小孩子成长期就这一遭,就算后头我能和她时常见面了,幼时缺失的东西也补不回去了。”
这话听得顾茵直接扶额——怎么会有九岁的崽崽比她这当娘的还懂这些育儿经?!
“当然还是父皇的意思为重,明年三月我过十岁生辰,那会子妹妹也快两岁了,应该是可以外出了。”
顾野最后如是道。